陈紫嫣沉默了片刻,宋随风方觉得不妥,好像那些讲究人爱说什么,孤男寡女不能共处一室。
“抱歉,我没想那么多……”
若他有歹心方才她昏迷时便是最佳时机,陈紫嫣并非担心这一点,而是怕自己连累他,她是逃妾,许会招致官兵。
不过如今还未见到迹象,先报答了他的救命之恩,再离开也不迟。
“我知道你是好心。”陈紫嫣安慰道:“明日我便随你一同回去,帮你做些打杂的活。”
...
陈紫嫣之事,问了紫薇苑上下一概不知,家丑不可外扬,祁淑只好吩咐人偷偷寻找她的下落。
再不喜欢她,总要给陈御史个交代。
侯府二公子院儿里,统共三位主子,一死一伤一失踪,若传出去不知道要被人议论猜测成什么样,只能捂着消息。
昨日一早听说东方煊又不见了,祁淑一时急血攻心,卧病不起,竟一夜白了头。
宣武侯府到底造了什么孽,要如此家宅不宁?
“公子尚在昏迷,小侯爷还是回吧。”
宣武侯府,张启行再次去探望东方煊,被卫宣拦在府门外。
前几日听说东方煊醒来,又晕死在沈安离墓前,他放心不少,这两日宣武侯府不见动静,便再来探一探。
听闻此言,他心下稍安,并未起疑。
那日吊唁时见东方煊重伤昏迷,浑身绷带渗血,气息极微弱,即便身子骨再好,彻底醒来也需半月之久。
何况在他看来,沈安离已死,定然心灰意冷,不愿独活。
自从东方煊成亲后,第一次在文交馆见面,他便知晓东方煊是用了心的。
他那日所佩戴玉佩虽用料极好,但款式十分普通,东西两市,乃至民间小摊贩,随处可见,想必是少夫人随手所赠。
他又特意找工匠用上等玉做了一模一样的款式,包括此后种种伤害沈安离的幼稚行为,皆是对她的在意。
以为自己是痴人,为了她打破荒唐一生的发愿,不曾想东方煊比他更痴。
他摇头苦笑了下:“好吧,若煊兄醒来,务必告知。”
卫宣缓缓呼出一口气,一日两日还能瞒着,时间久了可怎么办?
难不成也像少夫人那样,对外宣称死了,空棺下葬?
此事还得侯爷侯夫人给出个章程才行。
府中皆以为少夫人死后,东方煊疯了,拖着重伤的身子逃了,只有卫宣和小婵知道真相——寻找少夫人下落。
清晨朝阳斜照入庙内,不知何时停了雨,沈安离搓了搓日渐粗糙的脸,起床伸了个懒腰。
“又是美好的一天哦!继续出发。”
蓝田附近的荒山破庙里,宋随风望着门外发愁,山路泥泞,要不等一日再回?
“走吗?”身后传来女子的声音,他一回头,忽然惊讶地眨了眨眼:“你......”
陈紫嫣摸了摸洗干净的脸颊,心下一惊,生怕被人认出来。
宋随风憨厚一笑:“你长得好像天上的神仙。”
虽衣着破烂,但浑身上下透出的那股气质,就不像普通人家的姑娘,总之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子。
陈紫嫣顿时松了口气,笑了笑:“多谢,走吧。”
“等等!”宋随风想起方才泡好的药粉,连忙端了过去:“刚下过雨,风凉,用了这碗汤药再走。”
见她面色迟疑,宋随风解释道:“这是伤寒药。”
由黄麻、桂枝、甘草、生姜,按照配比研磨成粉,方便他平日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陈紫嫣也是幸运,他正巧这两日身子不适,带在了身上,否则昨日那境况,她神仙难救。
“昨夜便是喝了这汤药才退烧的。”
听到货郎说伤寒药后,陈紫嫣便一饮而尽,没想到他又跟在身后嘀嘀咕咕,解释一大堆。
不禁失笑:真呆。
二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踏着泥泞走在山林间,宋随风不知她为何笑,也跟着傻笑了两声。
成亲那日,陈紫嫣吃下了东方煊送来的药丸,不多时便浑身燥热,她当即明白是何物,他要以牙还牙。
但也那药性比沈安离的烈百倍,她很快心如万蚁啃噬,浑身滚烫,即便脱得只剩件里衣,依旧燥热难耐。
身上被她抓出条条血痕,嘴角也咬破,疼痛并未解丝毫药效,狼狈至极。
院中空无一人,此刻方明白东方煊的冷血绝情,完全不顾念往日情分。
剧烈的饥渴想要吞噬一切,这般下去她必死无疑。
她不可能找别的男子,翻遍房间也未见可替代之物,趁着理智尚存,只好煎熬着一步步爬向厨房......
陈紫嫣醒来已是半夜,强忍着浑身疼痛换上丫鬟装扮,悄悄溜了出去。
府门外,她谎称离瑄阁丫鬟,替少夫人办事,一路想了许久说辞,但不知为何,小厮竟问也不问便放了行。
离开侯府,陈紫嫣去找陈玉柳,偌大的长安城,愿意帮她的只有堂兄一人。
陈玉柳将她安顿在城外别院,说过了风头再接回陈府,她面上乖巧答应,却又偷偷溜走。
陈紫嫣并未讲述如何解的药性,她难以启齿,陈玉柳也未曾多问。
幼时那件事是她心中的疙瘩,如今又添一件,实在是命苦。
陈朗清是个迂腐的顽固,若知她中了秽药,定以为她贞洁已失,只会将她押送侯府请罪,或者送去山上做姑子。
她没有勇气再次面对世人异样的目光,横竖她只有死路一条,但她不甘心。
她与沈安离的仇怨,也该沈安离来报,东方煊凭什么糟践她的爱意?若真就这么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她独自一人悄悄离开,没想到路遇盗贼,身无分文,又遇地痞流氓跟踪,她只好将锅底灰抹在脸上。
得风寒并非吹了夜风,而是被人当做小乞丐欺负时,不小心被推搡进了粪坑。险些淹死,一群人的哄笑嘲弄中,她一边干呕,一边艰难地从粪坑中爬出。
当晚她找了条河一边清洗,一边崩溃大哭,无数次想投河自尽,又不甘心就这么死去。
低头看到身上抓痕,她揪着污秽的衣衫,狠狠咬了咬牙,今日所受屈辱,来日定要东方煊偿还,加!倍!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