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则是没想到小姐挖得这么快,快赶上穿山甲了。
二则是画面的确阴得没边儿了。
夜黑风高,荒郊野岭。
坟墓中钻出一位披头散发的女子,一身白衣灰扑扑的,满是黄土的脸上,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伴随着不知名的阴乐。
“小婵!我出来啦!”
阴乐戛然而止,沈安离朝小婵咧嘴一笑,脸上黄土簌簌地往下掉。
“太好了,”听到熟悉的声音,小婵当即哭了出来:“奴婢总算没有辜负小姐所托。”
沈安离拍了拍她:“先别哭了,帮我接下东西。”
?!
“我的陪葬。”沈安离边说边从怀里往外拿:“没想到侯府放了这么多陪葬品。”
“我黑蒙蒙地摸了些小东西带出来,戒指啊,发簪啊,耳环之类的小首饰。”
说不定以后路上没银子用了,还能救她一命,既然是给她的,她用用也没关系吧?
“......”陪葬品装好后,小婵拿起身旁包袱递过去:“这是小侯爷为您准备的包袱,赶紧走吧,墓我来封。”
“哪能让你一个人封?”沈安离说着把包袱往旁边一放,撸起袖子开干。
看着沈安离屁股对着她的墓,双手飞速扒拉着土,小婵目瞪口呆。
小姐进步真神速。
从此不愁没出路。
实在不行帮人送葬也是一把好手,安稳年代不担心,乱世生意还更好。
小婵放心地将那堆陪葬品收入包袱,一切准备妥当,二人相拥泪别。
忽然听到一阵沉重地脚步声,两人大惊失色,沈安离连忙躲至不远处一棵大树后。
见两位男子将担架往墓前一放,沈安离美目圆睁,谁对我这么亲啊?都下不了床了还要来看我?
该不会是杨文厚来骂我的吧?听说他被人打成重伤,下不了床。
“公子,到了。”
担架上的男子转头看了眼墓碑,眼泪哗地又流了下来。
墓碑上赫然写着东方煊之妻沈安离墓几个大字。
他颤抖地伸手触摸墓碑,气息虚弱,早已无往日的意气风发:“夫人,夫君来看你了。”
东方煊醒来便问沈安离的状况,听说她已下葬,不顾侯府众人阻拦,执意要来坟前祭拜。
卫宣没法子,只好差两个府兵,背着侯夫人,偷偷抬着担架给少夫人送来了。
“......”
沈安离愣了愣,竟然是东方煊!哦,是了,卫宣说过他自残赎罪糊弄鬼来着。
送他来干嘛?添堵吗?
沈安离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起身离开:“拜拜了您嘞!”
从此长安江湖,再不相见。
你陪你的心上人,我追我的惊鸿影。
时间紧急,小婵还未来得及说陈紫嫣失踪之事,沈安离也没工夫打听她过得怎么样,与她无关的人,浪费那心思干嘛。
包袱往肩上一甩,夜色下,沈安离转头向终南山深处走去。
“夫君自诩无人入得了眼,却不知为何会爱上夫人。”
望着黑沉沉的天空,一只黑鹰在上空盘旋,而后掠过树梢,飞入看不见的夜空,东方煊的思绪回到过去。
“许是从离开长安,夜夜想起夫人开始,也许是从祖父去世那日夫人扬鞭而去时,也许是从那声煊哥哥开始。”
脑海中再次浮现夫人那日矫情做作的模样,掩面抽泣,可怜又可爱,他后悔不曾多抱抱她,哄哄她。
回忆起往事,东方煊心如刀割,此刻才发现,原来与夫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都这么美好,他却不曾珍惜。
“其实,也许更早,”他苦笑了下:“从洞房花烛夜,夫人踹出那一脚开始,便不可抑制地爱上了,只是内心不愿承认。”
不愿承认会爱上如此孟浪又粗俗的女子,更不愿承认世上有女子能打动他骄傲自负的心。
若能重来一次,他再不会伤害夫人丝毫,可偏偏人生无法重来,一切悔之晚矣。
东方煊从怀中取出玉佩,狠狠攥在手里,掌心被廉价粗糙的边缘硌得生疼,却不及心痛之万一。
若沈安离看到,定会疑惑为何这个玉佩还在?不是被她摔碎了吗?
“公子!公子!”
东方煊握着玉佩再次昏迷,卫宣连忙吩咐人抬回去,又少不了一顿责骂。
*
还未走出墓园,脚下似传来轻微地震,沈安离抓着包袱的手一紧,连忙耳贴地面,凝神细听,应是官兵。
墓园多栽植青松,寓意万古长青,但这里多是大坟茔,每个坟墓之间相距不小,而她正在一片视野开阔之地。
幸亏是晚上,若是白日里,那跟落地成盒差不多了。
整齐沉稳地步伐声传来,一队官兵正在巡逻,各个皆是身着盔甲的魁梧将士。
为首将领更是一位身高八尺,身材健壮的男子,手中长枪映着月光发出点点寒芒,一看就是高手。
这队人应是守护皇陵的士兵,若被他们发现踪迹,沈安离必定逃不掉,只好趴在地上一点点地蛄蛹,希望能尽快赶到下一堆坟前。
脚步声渐近,沈安离不敢再动,屏住呼吸将头深深一埋,心中暗暗作法。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妈咪妈咪吼,那群人全都近视眼!近视眼!
“堂兄。”
一阵熟悉的声音自远处传来,沈安离眼睛一亮,救兵来了!
为首的将领将视线从那团小土堆上移开,看向来人,一身月白衣袍,清瘦颀长,夜色下极为亮眼。
听婶婶说他已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男子在来人脸上扫了扫,的确干净不少,以前他都不敢多看他,怕自己胡思乱想。
“启行?你怎么在这儿?”
他拱手道:“今日帮煊兄送葬他的夫人,想到许久未见,特意来看看你,最近可还好?”
张启行上下打量他一番,一如既往的丰神俊朗,一身黑色铠甲,配上他魁梧的身材,的确有大伯年轻时的风采。
张家出了两位将军,老大张柏清,封了忠勇大将军,如今正在驻守边关。
老二张柏封封了英武侯,因战场上受了伤,卸了兵权在长安休养。
张柏清之子张子麟,年二十二岁,自小在边关长大,这两年调回了长安,驻守皇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