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酒！最烈的！最好的！”赵云龙的吼声如同战鼓，震得卡座周围的空气嗡嗡作响，瞬间吸引了半个酒吧的目光。
侍应生被这煞气惊得脸色发白，慌忙点头，转身疾奔向吧台深处。
整个“暗涌”靠近这片区域的喧嚣都为之凝滞。
无数道目光如同探照灯般聚焦过来，带着好奇、兴奋、等着看一场金钱与疯狂交织的好戏。
李飞和文龙利脸色煞白，手足无措。
王菲菲紧张的看着姬子卿，不顾赵云龙戏谑的眼神，扑上去死死抓住姬子卿冰冷的手臂：“姬子卿！不要和他比，你根本比不过他的……”她的声音带着激动，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紧绷的肌肉。
姬子卿置若罔闻。他仿佛将自己从这片喧嚣和拉扯中抽离出来。胃里那杯威士忌留下的、烙印在精神深处的厌恶感正在灼烧。
但更强烈的，是赵云龙那张写满鄙夷、将他视为“软蛋”、“孬种”的脸！那冰蓝色的火焰在他眼底深处熊熊燃烧，是意志在疯狂压榨着被强化的身体潜能，对抗着灵魂深处根深蒂固的排斥！他的身体是坚固的堡垒，堡垒内却正被浓烈的酒气熏得灵魂尖叫蜷缩。
侍应生很快返回，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是两瓶没有任何标签、深琥珀色的酒液，瓶身线条冷硬，旁边放着两只厚重的方口水晶杯。
瓶塞开启的瞬间，一股极其复杂、却同样霸道到刺鼻的气味猛地炸开！
浓郁的泥煤烟熏、深沉的橡木桶气息、以及隐藏在底层的、高浓度酒精特有的凛冽锋芒！
这是“暗涌”真正的镇店之宝，来自苏格兰艾雷岛深处、未经稀释的桶强单一麦芽威士忌，酒精度数高达65%以上，外号“地狱犬”，一滴足以让老饕皱眉，一杯就能放倒壮汉。
赵云龙一把抓起一瓶，瓶口对着姬子卿，狞笑着晃了晃那如同液态黄金般的酒液：“姬子卿，现在认怂，爬出去，叫声爹，老子当没这回事！”羞辱赤裸裸，响彻四周。
姬子卿没有任何言语。他那只带着苍白戒痕的手，稳定得如同机械臂，同样抓起一瓶。冰冷的瓶身与他冰凉的指尖接触。他抬起眼，迎向赵云龙，那眼神平静得如同极地冰盖，只有深处燃烧的冰焰宣告着无声的决绝：要么你倒下，要么我精神毁灭。
“倒酒！”赵云龙对着侍应生吼道。
侍应生颤抖着手，将两瓶“地狱犬”分别倒入两只厚重的方口水晶杯。酒液挂壁浓稠，色泽深沉如血琥珀，那股混合着消毒水、篝火灰烬和海风咸腥的浓烈气息更加肆无忌惮地弥漫开来。
“开始！”不知谁喊了一声，点燃了引信。
赵云龙端起水晶杯，眼中凶光毕露，猛地仰头！喉结如同引擎活塞般疯狂滚动！那高浓度的金色液体如同燃烧的熔岩，汹涌地灌入他的喉咙！他喝得极快、极猛，带着一种用金钱和暴力碾压一切的狂傲。
酒液辛辣灼烧着他的口腔食道，他强忍着不适，脸上迅速涌起一片潮红，眼中征服的快意和对姬子卿崩溃的期待更盛。
姬子卿也端起了酒杯。
当那股浓烈到仿佛要将灵魂都熏染上消毒水味道的气息再次冲入鼻腔时，他身体里那被强化的器官依旧高效运转——胃壁坚固，肝脏如同精密的化工厂。
但他的大脑、他的灵魂，却如同被投入了滚烫的松脂油！
强烈的、源自记忆深处的生理性厌恶感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的意识！过往柳家宴会上，被迫咽下无数杯昂贵却同样令他作呕的顶级洋酒的记忆，被这股熟悉而更加浓烈的气息瞬间点燃、放大！胃部没有痉挛，但他“感觉”到它在剧烈抽搐！喉咙没有撕裂，但他“感觉”到每一次吞咽都伴随着灵魂被这股混合着财富与虚伪气息的毒液腐蚀的剧痛！
“呃——！”
他发出一声压抑到灵魂深处的、如同被灼烧灵魂的嘶吼，猛地仰头！
那滚烫的金色液体，不再是流入，而是如同带着诅咒的岩浆，被他的意志强行灌入这具足以承受的身体！他的身体在高效地分解着那高浓度的酒精，血液指标甚至没有明显波动，但他的意识却在承受着酷刑！ 每一次吞咽，都伴随着精神层面无声的惨嚎！他的脸色在灯光下呈现出极其诡异的对比——皮肤因强化的循环系统保持着近乎冷酷的稳定，没有潮红，但额角、鬓角、脖颈却瞬间涌出大颗大颗冰冷的汗珠，如同溪流般滑落，浸透衬衫领口！那双深邃的眼眸，瞳孔因极致的痛苦和厌恶而剧烈收缩，布满了骇人的血丝，眼神清醒地承受着炼狱般的煎熬！他握着水晶杯的手，指关节因为意志的极度紧绷而呈现出骇人的青紫色，仿佛承载着灵魂的咆哮！
“砰！”
“砰！”
两只几乎见底的空杯被重重砸在玻璃桌面上，发出沉闷而危险的巨响！杯底残留的金色酒液在灯光下晃动着危险的光泽。
赵云龙喘着粗气，胸膛起伏，脸上红潮更盛，眼神亢奋中带着一丝被烈酒灼烧的痛楚，他抹了一把嘴角，狂笑道：“够劲！再来！软蛋，看你那熊样！”他盯着姬子卿那布满冷汗、眼神痛苦却依旧清醒的脸，心中惊疑更甚，但狂傲支撑着他。
姬子卿没有看他。他低着头，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着——这是精神在高压下濒临断裂的征兆！他死死咬着牙关，下唇被咬破，一丝猩红渗出，混合着冰冷的汗水滴落。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源自灵魂深处的痛苦干呕声，仿佛要将那烙印在精神上的厌恶感连同那昂贵的泥煤味一起吐出来！
王菲菲尖叫着再次扑上：“停下！姬子卿！求你了！你看看你！”她看着他清醒却承受巨大痛苦的眼神，心碎欲绝。
姬子卿猛地一甩手臂！力量控制精准地将她推开。他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痛苦到极致的眼睛，燃烧着冰蓝色的火焰，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扫视四周。那眼神清晰无比：别碰我！这是我的刑场！
那眼神中的清醒痛苦和决绝疯狂，让王菲菲的哭声噎在喉咙，只剩下无声的泪流满面。李飞和文龙利也僵住了，寒意从脚底升起。
“碍手碍脚！”赵云龙狞笑，对着侍应生吼道，“满上！”侍应生颤抖着再次将“地狱犬”倒入两人的空杯，这次酒液只倒了半杯，但浓度依旧骇人。
赵云龙抓起酒杯，但这一次，他吞咽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每一次下咽都伴随着喉结艰难的滚动和额角更密集的汗珠。高浓度的酒精开始在他体内积累，冲击着他的神经。
姬子卿喘息着，精神消耗巨大。他颤抖着，也抓起了第二杯。那动作缓慢而沉重。杯口凑近嘴唇的瞬间，那股混合着烟熏、海盐和酒精的浓烈气息再次引发灵魂深处的海啸！他猛地侧头，发出一声剧烈的干呕！酸水涌出。
但他眼神一狠，再次仰头！
“咕咚…咕咚…呃啊……”
吞咽的声音混杂着更加痛苦、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闷哼。酒液顺畅地流入他强大的身体，被高效代谢，但每一次流入，都像是在他精神上刻下一道新的、带着昂贵标签的伤痕！他的身体肌肉在精神的极度抗拒下无法控制地痉挛、抽搐！握着酒杯的手抖得厉害，酒液洒出，昂贵的液体溅落在桌面，他却浑然不觉。脸色依旧稳定得可怕，但那双眼睛里的痛苦和血丝，几乎要爆裂开来！清醒地承受这种顶级洋酒带来的精神酷刑，远比普通的醉酒更惨烈！
“砰！”
第二只空杯砸下。姬子卿身体晃了一下，用手撑住桌面稳住。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价值不菲的酒气和一种灵魂被撕裂后的嘶哑。汗水如同溪流般淌下。
赵云龙也放下了第二杯，脸上的红晕更深，眼神亢奋被凝重和明显的疲惫取代，甚至带上了一丝恍惚。他抹去额头的汗，强撑着嗤笑：“废物！才两杯！”声音嘶哑，底气全无。
“第…第三杯！”赵云龙低吼，抓起侍应生刚刚倒好的半杯酒，动作带着急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他灌下，吞咽变得极其艰难，喉结如同被卡住般剧烈滚动，速度慢得像是在受刑，额头的汗珠如同雨下。他眼神开始飘忽。
姬子卿看着第三杯酒，眼神中的痛苦几乎化为实质的火焰。胃里没有灼烧，但精神上的厌恶和过往记忆的折磨，如同无数根浸透了昂贵酒液的针在反复穿刺他的意识。耳鸣尖锐地响起，盖过了酒吧的音乐。世界在他清醒的眼中开始扭曲、旋转——精神濒临崩溃！停下！灵魂在尖叫！
但赵云龙那句“废物”，还有过往所有在奢华酒会上被迫咽下的屈辱，如同最后的燃料，注入那冰冷的火焰。
他发出一声如同灵魂被撕裂的悲鸣，带着一种清醒赴死的决绝，猛地抓起第三杯！杯口粗暴地压向嘴唇，任由那滚烫的、带着精神毒药和财富标签的液体灌入！吞咽的动作完全变成了意志驱动的、对抗本能的机械抽搐！
酒液混合着无法压抑涌上喉头的酸水，从他嘴角不断溢出，流淌到下巴、脖颈，浸湿了前胸昂贵的衬衫。
他整个人掉神的支柱，瘫软在沙发里，只有握着酒杯的手还在意志的驱使下，维持着这残酷的自我刑罚。那双眼睛，依旧睁着，布满血丝，瞳孔因极致的痛苦而放大，死死地盯着虚空，清醒地感受着每一滴昂贵液体带来的灵魂灼痛。
“砰！”
第三只空杯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掉在厚厚的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杯壁上残留着金色的泪痕。
姬子卿的身体彻底瘫软下去，头无力地靠在沙发背上，双眼依旧睁着，但眼神彻底空洞，失去了所有焦距和神采，仿佛灵魂已经被这混合着顶级酒液的精神酷刑彻底蒸发，只留下这具被强化过的躯壳在原地承受着虚无的风暴。汗水浸透了他全身，让他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价值连城的酒气和一种深入骨髓的、连疲惫都感觉不到的绝对虚无。他没有醉，没有昏迷，他只是精神被彻底凌迟至枯竭。
整个酒吧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都凝固了。震撼升级为一种面对非人意志的惊惧。他们看着那个瘫软在那里、眼神空洞、浑身湿透的男人，看着他清醒地承受着非人痛苦的整个过程，感到了灵魂深处的寒意。这根本不是拼酒，这是意志在用顶级洋酒对自我进行最奢侈的凌迟！
赵云龙也灌下了他杯中的最后一口。他重重地将空杯顿在桌上，“咚”的一声闷响。他粗重地喘息着，脸色由潮红转向一种不祥的酱紫，眼神彻底涣散，只剩下混乱的血丝和强弩之末的支撑。他试图站起来，身体猛地一晃，踉跄着向前扑去，双手胡乱地撑住堆满空瓶和杯子的桌面。
“你…你…”他指着眼神空洞的姬子卿，舌头完全打结，含糊不清，“老…老子…没输…钱…老子有的是钱…再…再来…” 他挣扎着想抓酒瓶，手在空中胡乱挥舞，却连瓶身都碰不到。
“呕——！！！”
一声惊天动地的呕吐声如同炸雷般响起！赵云龙再也控制不住，猛地弯下腰，秽物如同开闸的洪水般喷射而出！昂贵的威士忌、精致的餐点、混合着胃酸，瞬间污染了奢华的地毯和他那身价值不菲的手工西装裤脚！他呕吐得撕心裂肺，身体剧烈抽搐，脸色由酱紫转向死灰的苍白。
他试图直起身，眼前彻底一黑。
“砰！”
沉重的闷响。赵云龙那健硕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直挺挺地、毫无尊严地向前扑倒，重重地砸在了堆满空酒瓶、污秽和那张他之前随手丢下的、象征着无限额度的黑金信用卡的玻璃桌面上！额头磕在冰冷的玻璃上，发出“咚”的一声。他像一滩烂泥般瘫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有身体还因为呕吐的余波而微微抽搐，口水混合着秽物从他张开的嘴角流出，浸湿了那张黑卡。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酒吧的这片区域。连背景音乐都仿佛被调低了音量。所有的目光都凝固在烂泥般瘫在污秽与金钱中的赵云龙身上，然后，带着难以言喻的敬畏、恐惧和一丝荒诞感，聚焦在沙发角落里那个眼神空洞、如同被抽走了灵魂、却战胜了顶级洋酒与精神酷刑的“胜利者”身上。
姬子卿。
他依旧瘫软着，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炫目迷离的灯光，仿佛那光芒能分解掉他灵魂中残留的泥煤味与痛苦。浓重的、价值不菲的酒气如同光环般笼罩着他，汗水浸透的昂贵衬衫紧贴着强韧却显得无比脆弱的躯体。胸口剧烈起伏，伴随着身体无法控制的细微痉挛。放在腿上的手，指关节的青紫色缓缓褪去，只剩下无力的微颤。
他赢了。
以一种惨烈到极致的方式。他的身体滴酒未醉，坚不可摧，甚至能代谢掉这价值连城的毒液。但他的精神，却在清醒中承受了堪比用金刀凌迟的酷刑，彻底虚脱。
李飞和文龙利像两尊被昂贵酒气熏傻的雕塑，张着嘴，发不出任何声音。王菲菲的眼泪早已流干，她看着姬子卿那双空洞的眼睛，仿佛看到了一个被奢华地狱彻底吞噬的灵魂。
几秒钟后。
姬子卿空洞的眼神，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锈的轴承般转动了一下。
他的目光，一点一点一点地移动着，最终，落在了扑倒在污秽与黑金卡上的、如同死狗般的赵云龙身上。
那眼神里，没有胜利的光芒，没有复仇的快慰。
只有一片死寂的荒芜，和一种耗尽了所有心力、深入骨髓的、连那昂贵的酒香都引不起丝毫涟漪的绝对疲惫。
他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
没有声音。但王菲菲读懂了那无声的口型，冰冷而清晰：
“爬出去。”
他的嘴唇无声地开合着，像是在确认一个冰冷的结局，又像是对自己这场精神炼狱的唯一交代。
接着，那刚刚转动了一下的眼珠，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神采，空洞地凝固在赵云龙身上。他依旧睁着眼，却仿佛已经关闭了所有感知世界的通道，陷入了精神彻底枯竭后的绝对虚无。只有那微弱却平稳如机械的呼吸，证明着这具被强化的躯壳还在执行着“活着”的程序。
卡座里一片死寂。只有赵云龙无意识的、带着昂贵酒气的沉重鼾声，以及姬子卿那微弱却平稳、如同精密仪器运转般的呼吸声。浓烈的顶级洋酒味、呕吐物的酸腐味、金钱的气息和一种无形的精神血腥气混合在一起，弥漫在空气中，奢华而窒息。
王菲菲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轻轻碰触到姬子卿的冰冷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