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火之心在咆哮。
晶体平原之上,伊安珊化作一道撕裂黑暗的赤色雷暴,长枪所过之处,成片的晶体幻影崩碎成灼热的尘埃。但敌军如潮,源源不绝。更多扭曲的幻影从燃烧的大地中爬起,空洞的眼眶中跳动着博士那亵渎的紫黑色火光。伊安珊的雷光虽猛,却如同陷入无边泥沼,每一次爆发都只能清空一片短暂的空隙,随即又被更多的敌人填满。他的披风已被撕裂,臂甲上出现深深的凹痕,呼吸间带着灼热的血气,显然已接近极限。
“没用的,守墓人!”博士的切片站在安全距离外,声音透过战场的喧嚣传来,带着令人作呕的兴奋,“这里的怨念与毁灭能量无穷无尽!你每毁灭一个幻影,都是在为葬火之心提供重塑它们的养料!这就是轮回,死与生的扭曲轮回!而你,亲爱的月之女士……”他的目光越过战场,贪婪地锁定了正在苦苦支撑的嫦娥,“你的月光确实特别,能抚平创伤,能带来安宁,但在这里,在这片只有毁灭与疯狂被允许‘轮回’的土地上,你的‘生’之法则,就是最大的毒药!你越挣扎,这片土地排斥你就越激烈!”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嫦娥周身环绕的暗银色月华,此刻竟显得异常黯淡。她每一次试图用冥月之力抚平冲近的幻影,都感到一股灼烧灵魂的反噬力从脚下的大地传来,仿佛整个葬火之心都在厌恶、排斥着她的存在。她不仅要保护怀中脆弱的玉兔,还要抵抗这无时无刻的环境压制,脸色苍白如纸,摇摇欲坠。
就在这时,怀中的玉兔,那微弱的、几乎被战场杀气压过的哀鸣,仿佛触动了冥冥中一丝弦。悬浮在毁灭漩涡边缘的那块布满裂纹的月白色水晶碎片,猛地颤动了一下!
一道细微、却无比纯净柔和的月白色光晕,如同初生月华,穿透了狂暴的暗红色能量漩涡,精准地照射在玉兔身上!
“呜……”
玉兔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带着极致痛苦却又混合着一丝解脱般的轻鸣。它小小的身体在嫦娥怀中剧烈地蜷缩、舒展,周身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烈却不刺眼的月白色光华!这光华与嫦娥的太阴月华同源,却更加古老、更加深邃,仿佛蕴含着某种……循环往复、生生不息的韵律!
“这是……纱幔的‘轮回’神力!”伊安珊百忙中瞥见这一幕,赤红的眼眸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随即化为更深的担忧,“小心!它承受不住!”
博士的切片更是发出一声惊喜的尖叫:“共鸣了!果然共鸣了!记录!快记录数据!活着的月神载体与陨落月神的法则碎片产生深层共鸣!这是前所未有的样本!”
然而,预料中玉兔被神力撑爆的场景并未发生。那庞大的、带着轮回气息的神力并未涌入玉兔体内,而是以它为中心,化作一道柔和的、不断荡漾开来的月白色光环。
光环所过之处,时间仿佛发生了错乱。
那些正嘶吼着扑上来的晶体幻影,动作骤然变得缓慢、呆滞,它们的形态开始模糊,仿佛时光在它们身上加速倒流,又从衰老退回新生,不断循环,最终在极速的新生与腐朽的轮回中,耗尽了支撑存在的能量,无声无息地化作最原始的粒子消散。就连脚下那充满怨恨的暗红色晶体大地,被光环扫过的地方,暴戾的气息也暂时平复,仿佛被带入了一个短暂而宁静的永恒瞬间。
这不是攻击,而是……法则层面的“抚慰”与“归寂”。将一切暴烈的存在,拉入无始无终的“轮回”静滞之中。
但这奇迹般的景象只维持了不到三息。玉兔身上的光华便急剧黯淡下去,它发出一声微弱的哀鸣,身体软软地瘫倒,气息比之前更加微弱,仿佛刚才的爆发耗尽了它所有的潜力。而远处那块月白色水晶碎片,裂纹似乎又多了一道,光芒也暗淡了不少。
然而,这短暂的三息,为伊安珊创造了绝佳的机会!
“就是现在!”伊安珊怒吼一声,周身雷光不再是之前的赤色,而是化作了最为纯粹、最具毁灭性的苍白色!他的身影与长枪合二为一,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苍白雷霆,所过之处,一切晶体幻影不是崩碎,而是直接气化!目标直指因玉兔异变而出现瞬间惊愕的博士切片!
“该死!”博士切片反应极快,身前瞬间凝聚出数面厚重的紫黑色能量盾牌。
轰——!!!
苍白色的雷枪与紫黑盾牌狠狠撞击在一起!没有僵持,盾牌如同纸糊般层层碎裂!博士切片被巨大的冲击力轰得倒飞出去,身体在半空中就开始变得模糊、透明,他怨毒地看了一眼嫦娥和力竭的伊安珊,又贪婪地瞥了一眼漩涡边缘的法则碎片,身影最终彻底消散,只留下一句回荡在空间的狠话:“……很好……数据收集完成……我们……还会再见的……”
随着博士切片的消失和玉兔轮回光环的余波,周围的晶体幻影失去了控制与能量源,纷纷溃散消失。葬火之心恢复了之前的死寂,只有那巨大的毁灭漩涡依旧在不祥地旋转。
伊安珊以枪拄地,单膝跪倒,剧烈地喘息着,苍白色的雷光在他体表明灭不定,显然刚才一击消耗巨大。他抬头看向嫦娥,目光复杂地扫过她怀中气息奄奄的玉兔,最终沉声道:“它……刚才引导了纱幔的轮回神力。虽然只是瞬间,但……这很危险。那股力量,不是它现在能承受的。”
嫦娥紧紧抱着玉兔,感受着它几乎消失的生机,心如刀绞。她抬头望向那块似乎因消耗而更加黯淡的月白色碎片,又看向伊安珊。
“纱幔的‘轮回’……墨诺斯提的‘毁灭’……”她轻声自语,眼中却燃烧起前所未有的坚定火焰,“我明白了……博士想要收集的,不仅仅是力量,更是月神代表的、构成世界平衡的‘法则’本身。而我要活下去,要救回玉兔,就不能再逃避……”
她看向伊安珊,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要……接近那个漩涡。我要尝试……沟通那些法则的碎片。”
伊安珊瞳孔微缩:“你疯了?!那里的乱流,连我都无法长时间承受!”
“我没有选择。”嫦娥低头看着玉兔,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玉兔等不了,我的时间也不多了。博士不会罢休,唯有掌握更多的‘月’之法则,我才有对抗他的资本,才有弥补世界根基、让我们都活下去的可能。”
她深吸一口气,将体内残存的所有太阴月华与冥月之力缓缓调动起来,在周身形成一层薄而坚韧的暗银色光茧。
“告诉我,伊安珊,如何能相对安全地靠近那里?”
伊安珊盯着她看了许久,终于,他缓缓站起身,擦去嘴角的血迹,赤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近乎于“认可”的神色。
“既然你执意寻死……跟我来。我知道一条路,一条……英灵们用尸骨铺就的、相对‘平静’的小径。但记住,一旦踏上去,就没有回头路了。”
他转身,拖着疲惫却依旧挺拔的身躯,走向那散发着令人心悸波动的毁灭漩涡。
嫦娥毫不犹豫,抱紧玉兔,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