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玉阁的静室之内,时间仿佛凝滞。夜明珠的光辉与窗外渗入的月光交织,为云榻上沉睡的身影镀上一层清冷的银边。钟离取出的那枚“月华沉玉”悬浮于嫦娥眉心之前,温润的光华如水流淌,与纳西妲留下的草神祝福印记交相辉映,勉强构成一个微妙的平衡,暂时锁住了那不断逸散的生机。
然而,这平衡脆弱得如同蛛网。室内众仙与七星皆能感受到,那潜藏于嫦娥经脉深处的“寂灭”之力,并未真正消散,只是如同蛰伏的凶兽,暂时被岩的厚重与月的宁和所安抚。一旦这外力加持减弱,反噬必将更为猛烈。
“月华沉玉虽能固本,却难以为继。”留云借风真君率先打破沉默,指尖仙力流转,在空中勾勒出繁复的阵图,“嫦娥道友本源之力近乎枯竭,如同无源之水,无本之木。长久下去,纵是神玉,亦难阻其生机流逝。必须设法为其接引力量,重塑根基。”
削月筑阳真君沉吟道:“然其力量体系与我等迥异,盲目灌输仙力或元素力,恐适得其反,加剧其体内冲突。”
“或许……可以尝试引导最为中正平和的天地灵气,而非特定属性的元素力。”凝光眸光闪动,望向静室穹顶,那里正对群玉阁汇聚灵气的核心阵法,“集我群玉阁阵法之力,接引璃月万民信仰中所蕴含的、最为纯粹的‘生’之愿力,再辅以众仙引导,或可绕过属性冲突,温养其神魂根基,为其本源复苏争取一线契机。只是……”她语带迟疑,“此法需众位仙家全力施为,且对阵法负荷极大,更有引动其体内那股‘寂灭’之力反扑的风险。”
“风险再大,也需一试。”刻晴斩钉截铁,雷光在眸中隐现,“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希望流逝吗?”
一直沉默的甘雨也轻声开口,语气却异常坚定:“凝光大人,诸位仙家,请下令吧。无论成败,璃月愿承担一切后果。”
钟离静立一旁,目光扫过云榻上气息微弱的嫦娥,又掠过眼前这些为拯救同伴而决心一搏的仙人与凡人,石珀般的眼眸中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他并未出言反对,只是微微颔首,默认了这冒险之举。岩王帝君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支持。
方案既定,刻不容缓。
凝光当即下令,群玉阁所有非核心人员撤离,防御阵法全开,隔绝内外。她自己则亲自坐镇中枢阵法核心,调动群玉阁积累的海量能量与汇聚的信仰愿力。璀璨的光流自阁底升腾,沿着预设的轨迹奔腾流转,整座天空宫殿发出低沉的嗡鸣,光华大盛,如同夜空中最明亮的星辰。
静室内,留云借风、削月筑阳、理水叠山三位真君各据一方,呈三才方位将云榻围在中央。磅礴而精纯的仙力自他们体内涌出,并非直接注入嫦娥身体,而是化作三道色泽各异的光柱,于云榻上方交汇,形成一个缓缓旋转的灵气漩涡,散发出包容万象的平和气息。萍姥姥则拄着拐杖,立于榻尾,看似未动,实则以其深厚的修为,默默稳固着周遭空间,调和着可能产生的能量涟漪。
甘雨与白术在外围策应,甘雨以麒麟血脉沟通天地,引导更为精纯的灵气汇入大阵;白术则手持银针,全神贯注,准备随时以高超医术应对可能出现的意外。
“启阵!”凝光的声音通过阵法传遍静室。
刹那间,汇聚了群玉阁能量、众生愿力与三位真君仙力的庞大灵气漩涡,在众仙精确的引导下,化作一道温和而磅礴的光瀑,缓缓笼罩而下,将嫦娥的身躯包裹其中。光瀑并未强行侵入,而是如同温暖的泉水,丝丝缕缕地渗透,试图浸润那干涸的经脉与枯寂的识海。
沉睡中的嫦娥,眉尖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在那片无边无际的冰冷与黑暗中,她仿佛感受到了一丝极细微的暖意,如同极夜中的第一缕曙光。然而,这外来的生机,也惊动了潜藏的“寂灭”。
“嗡——!”
一股阴冷、死寂、拒绝一切生机的力量,猛地从她心脉深处爆发出来,试图将那温暖的灵气排斥、湮灭!云榻周围的光晕剧烈波动,三位真君身躯同时一震,脸上掠过一丝凝重。
“稳住!”留云借风真君低喝,三人同时加催仙力,光瀑变得更加凝实,与那“寂灭”之力形成了短暂的僵持。
拉锯在无声中进行,凶险异常。过多的灵气灌输会引爆反噬,而过少的滋养则无济于事。众仙必须精确控制着力度,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众仙额头渐现汗珠,凝光操控阵法的指尖也微微发白。就在这关键时刻,悬浮在嫦娥眉心的“月华沉玉”忽然光华大放,其中蕴含的那丝太阴真意被外界的生机与内部的寂灭冲突所引动,竟主动融入了那拉锯的能量场中。
月华,本就蕴含“静”与“生”的法则。此刻,这缕同源的气息,仿佛成了沟通的桥梁,它并未强行压制“寂灭”,而是以一种奇妙的韵律引导着外来的生机,缓缓渗透,如同月光无声地照亮黑夜,并不驱散黑暗,却带来了安宁与希望。
僵持出现了转机。暴动的“寂灭”之力,在月华的抚慰与岩玉的镇守下,渐渐平复下去,虽未消散,却不再激烈排斥。温暖的灵气终于得以更顺畅地滋养嫦娥近乎枯竭的肉身与神魂。
不知过了多久,当天边泛起鱼肚白时,静室内的光华渐渐平息。众仙缓缓收功,脸上难掩疲惫,但眼中都闪过一丝欣慰。凝光也松了一口气,群玉阁的阵法光芒逐渐暗淡。
云榻上,嫦娥的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似乎比之前稍微有力了一丝丝,虽然微不可查,却是一个好的迹象。眉心的草神祝福与月华沉玉的光辉也稳定了许多。
“成功了……暂时。”留云借风真君长吁一口气,“此法只能维系,无法根治。每次行功,皆需我等全力施为,且需间隔数日,让其身体缓慢适应。若要彻底恢复,仍需找到补充其太阴本源的契机。”
凝光抹去额角细汗,语气坚定:“无论如何,我们赢得了时间。璃月,会不惜代价,找到救她的方法。”
朝阳的光芒透过窗棂,洒入静室。新的一天来临,希望虽微,却已在昨夜的努力中,悄然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