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愿试上一试”的决然意念传递而出,如同在心头点燃了一把焚尽所有犹疑的烈火后,青玄发现,自己的心神反而进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静状态。所有的杂念,对生死的恐惧,对失败的担忧,尽数被这股决绝的火焰煅烧殆尽,只剩下最纯粹的目标与最冷静的思考。
救!但如何救?
这不是意气用事之时,任何一个微小的失误,都可能导致功亏一篑,甚至提前引爆毁灭的灾难。他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如同最精密的演算阵法,将自身所拥有的手段、此地的环境、阴阳老祖残魂的状态、以及那魔气锁链的威胁,逐一拆解、分析、推演。
方案一:强行斩断魔气锁链。
这是最直接,也最愚蠢的方法。他的神念仔细扫描着那几条贯穿灰蒙光晕的粗壮锁链。它们并非实体金属,而是由最精纯的魔气与无数邪异符文凝聚而成,其本质坚韧无比,更与整个魔窟的庞大能量网络、乃至那深不可测的魔祖意志隐隐相连。以他真仙初期的修为,即便动用全力,配合力之法则,能否一击斩断尚是未知之数。但可以肯定的是,斩击所产生的巨大能量冲击与法则波动,绝对会像在寂静深夜里敲响洪钟,瞬间惊动整个魔窟的所有存在!那几尊玄仙魔将,无数的巡逻魔兵,乃至可能存在的更恐怖意志,都会在瞬息间将这里淹没。这无异于自毁长城,是取死之道,第一时间便被否决。
方案二:以黄皮葫芦强行净化。
他的意念扫过悬于腰间的黄皮葫芦。此宝能喷吐混沌云雾,自成幻境,亦有涤荡污秽之能。然而,此地的魔气非同小可,乃是魔祖罗睺亲手布置,其等级极高,已然触及大道本源层面,更是与阴阳老祖的残魂本源深度纠缠了不知多少岁月,几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若贸然以葫芦的净化之力冲刷,极有可能在净化魔气的同时,也如同用刮骨钢刀去剔除早已长入肉中的毒刺,会连同残魂那本就脆弱不堪的本源一同撕裂、净化!其结果,恐怕非但不能救人,反而会加速阴阳老祖残魂的最终消散。此路,亦不可行。
目光,在排除了两个明显走不通的方向后,最终如同被无形的引力牵引,落在了识海最深处,那枚散发着蒙昧光华、缓缓旋转的混沌珠之上。
此宝,来历神秘,位阶极高,内含一方未曾演化、回归源初的混沌空间。这片空间,自成一体,隔绝内外,万法不侵,连天道法则在其内部都需重新定义。或许……它能暂时隔绝外界魔气锁链对阴阳老祖残魂的感应与抽取?若能趁其不备,将那一缕残魂瞬间摄入混沌珠内的混沌空间之中,是否就能将其从这永恒的折磨中暂时剥离出来,带离此地?
这个想法,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道微弱却坚定的曙光,成为了目前唯一看似具备可行性的方向!
然而,希望的火苗虽已燃起,但其周围,依旧环绕着层层叠叠、冰冷刺骨的风险巨浪!
风险一:分离之险。如何在不引动魔气锁链剧烈反应的情况下,完成那关键的“分离”?那魔气锁链如同最恶毒的寄生虫,其根须已然深深扎入了残魂的本源核心。强行拉扯,无异于直接撕碎残魂。必须找到一个极其精准的时机,或许是在锁链能量流转的某个间歇或薄弱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完成“切割”与“摄取”。这需要对锁链能量运转规律有极其精妙的把握,以及快至毫巅的出手速度。
风险二:隔绝之疑。混沌珠固然神异,但其能否完全隔绝魔祖罗睺这等存在的探查?即便只是其布置的一道锁链被异常触动,是否会引动冥冥中那尊魔祖的感知?一旦被其察觉有异物竟能在他核心道场中“偷走”重要的资粮,其怒火与随之而来的追查,将是毁灭性的。混沌珠的隐匿之能虽强,但面对魔祖级数的存在,青玄心中并无十足把握。
风险三:存续之困。即便成功将阴阳老祖的残魂摄入混沌珠,其状态又能否在那片未开化的混沌空间中稳定存在?那片空间空无一物,无光无暗,无时无空,更无任何能量可以补充。对于一道本就濒临彻底湮灭、仅靠一丝阴阳平衡维系至今的残魂而言,那片绝对的“虚无”,是庇护所,还是另一个形态的绝地?他的残魂是否能在其中坚持到青玄找到救治之法的那一刻?这一切,都是未知数。
每一个环节,都如同在万丈深渊之上走钢丝,充满了无法预知的变数与足以致命的凶险。
但,事已至此,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既然做出了抉择,便没有了回头路。唯有摒弃一切杂念,将全部的心神、意志、力量,都投入到这唯一的选择之中,尽力一搏!
青玄的眼神变得无比专注。他不再去思考那遥不可及的成功率,也不再过多担忧那恐怖的后果。他将神念凝聚到极致,如同最精细的手术刀,开始仔细地、反复地感知、扫描那几条贯穿灰蒙光晕的魔气锁链。
他需要找到它们能量流转的规律,捕捉那瞬息即逝的搏动间歇,分析其符文结构中最可能存在的能量节点与薄弱之处。他的心神完全沉浸其中,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那几条搏动着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暗锁链,以及锁链中央那团摇曳欲熄的灰蒙光晕。
同时,他也在心中默默推演着整个行动流程:如何调动混沌珠的力量,如何把握那最佳的出手时机,如何以最小的动静、最快的速度完成剥离与摄取……每一个步骤,都在心象中被反复模拟、优化,务求达到一种近乎本能的流畅与精准。
他清楚地知道,机会,只有一次!
如同夜盗在帝王宝库中窃取最璀璨的明珠,任何一丝多余的声响,任何一点能量的泄露,任何一刹那的迟疑,都可能导致前功尽弃,不仅救不了阴阳老祖,自己这“窃贼”也将在瞬间被撕成碎片,神魂俱灭,万劫不复!
他深深地、无声地吸了一口气,并非吸纳此地污浊的魔气,而是将自身的精神、法力、意志,全都调整、凝聚到前所未有的巅峰状态。识海之中,混沌珠似乎也感应到了主人那孤注一掷的决心,其散发的蒙昧光华开始内敛、压缩,不再流转,如同蓄势待发、引而不发的弓弦,所有的力量都被收敛到极致,只待那石破天惊的一瞬!
他的全部心神,已然锁定。
目标,直指那团承载着洪荒古老秘辛、万古不屈意志与最后一线渺茫希望的——灰蒙光晕!
下一刻,便是决定生死、见证奇迹(或是悲剧)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