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被放弃了。
有些人只是站在那里，就令人胆寒。
沈砚没再管他，拿过旁边的大衣，径直走了出去，路过桑晚身边，他顿了顿，没说话。
桑晚顺便从外边托盘里拿起手机，小跑的追了出去。
夜晚的天，微微的风吹着很舒服，桑晚一出门就看见了显眼的身影，黑色的外套衬托着他修长的身形，他不紧不慢的走着。
明明不冷，他却穿着厚厚的外套，低低咳着。
突然想到他说的肺炎，好像挺严重的，桑晚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幸灾乐祸，她想坏人总是得失去些什么。
静静走到沈砚身边，她装模作样的搓了搓胳膊，沈砚明显的停顿了脚步，一个携带着余温的外套就这么落在了身上，温而轻柔。
他里面穿的是单薄的衬衫，大衣似乎也是临时套上保暖的，桑晚正大光明的看他，男人眼皮微垂，睫毛卷翘，眼里如一面平静的死水，泛不起一点涟漪。
走的方向是地下停车库，差不多已经十点左右了，人也挺少，有回音的地方总是顷刻间被放大，不然桑晚怎么好像听见了旁边人的呼吸声。
很轻，可她就是听见了。
车钥匙响了一瞬，沈砚开了车门坐了进去，依旧是自己开车，桑晚试图打开后座车门，锁着的。
“虞桑晚，我不是你的司机。”沈砚搭在方向盘上的手点了点旁边，语气凉而平静，“坐前面来，或者给我出去。”
这是他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叫她。
严肃的同时，又有点别的意味。
他在发什么脾气？
桑晚也不明白，只是兀自拉开车门上了副驾驶，沈砚不再看她，专心致志的开车。
车里温度很高，桑晚竟有些热了，身上的外套有些清新薄荷以及隐约的消毒水味，不知道怎么回事，是时间过去很久了吗，她竟差点捕捉不到。
桑晚又大着胆子看他，沈砚肉眼可见的瘦了，明明过去没几天，明明几天前才见过他。
男人面皮苍白，唇色透着不健康的粉白，险些没了颜色。他苍白的手背上有一处浅淡的青红色痕迹，那是打点滴后留下的。
不知道怎么的，桑晚又想起了在洛水村，那时候沈砚按着她打点滴，这次倒霉的反而是他。
心中交织着难以言喻的爽快。
她憋闷太久，沈砚心中不痛快她反而乐的轻松。
再看向沈砚时，就多了些怜悯。
沈砚回望过去，桑晚又老老实实的坐在座位上，看着前方。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车停在了她住的地方，桑晚下车，顺便把外套脱了还给他，沈砚没接，凉凉的看她一眼，“洗干净再给我。”
沈砚这是嫌弃她？
桑晚不置可否的收回递过去的手，把衣服拢在身前，转身就走。
半夜的风微凉，桑晚回头看沈砚，他正站在路灯下，暗黄的灯打在他脸上，模糊了眉眼，把他的影子拉的长长的。
沈砚似乎在接电话，同时又在看她。
叫她捉住视线又转过半个身子，低下了头，踩上路灯的影子。
像是捉迷藏似的，被抓包之后又无事可做，桑晚小跑过去，把衣服塞回他手里，用几乎捕捉不到的气音告诉他，“自己洗。”
沈砚拿着手机呆呆的看着她，电话那头见没了声音也不敢挂，他率先回神把电话挂了。
桑晚是没洗过衣服的，起码在他的记忆里没有，其实沈砚并不是真正的让她洗衣服，只是想为下次见面找个借口罢了。
把衣服递过去，桑晚转身想走。
“还差五个亿。”沈砚的声音多少有点不合时宜，他不是提醒，反而是商量，“十个亿是能拿出来的全部了吧。”
“用你的几天时间，换五个亿。”
风吹了过来，却没吹散他的声音，他依旧穿着那个单薄的衬衫，没有披上外套，风试图吹垮他的脊背，可没有。
除了显现出瘦弱的身形，他就是站在那，什么都没变。
桑晚答应了。
这场交易她稳赚不赔。
沈砚也从来没想过他亏不亏。
一片淡黄色的叶子落在地上，秋天来了，夜色也更长更深了。
沈砚就这么静静地站在路灯下，深情缱绻的看着那个背影。
约定的时间到了。
桑晚以为几天很快过去便轻装上阵，一辆车来接她。
并没有看见沈砚，来接她反而是一个生面孔。
山路难行，弯弯转转绕绕，桑晚好久都没体会过这种感觉了，震得她晕乎乎的，明明没有晕车，可耐不住一阵乱晃。
为了分散注意力，她和司机有过短暂交流，得知沈砚比她提前到了两天。
这个地方她来过，洛水村。
熟悉又陌生，可三年过去，村里有些地方竟然还在，她来不及怀念，车子开到指定地点。
桑晚下了车，门口有只神色恹恹的狗，黑色的毛发很是威风，却像是被人教训似的耷拉着脑袋，明明体型高大，却一点也不威风。
这狗看的眼熟，桑晚心头一跳，唤了一声，“小白？”
狗子不大的脸上居然有些明显的错愕，紧接着凑到桑晚跟前闻了闻，像是确定什么的发出呜咽的撒娇。
哼哼唧唧的，很是难缠。
桑晚没忍住摸了摸狗头，狗子尾巴摇晃的更欢了。
沈砚家的门口依旧是破旧的木门，就连那个门槛都是熟悉的样子，可门前的没有杂草，倒像是一直有人收拾的样子。
狗子拉扯着桑晚垂在外边的裤腿，示意她进去，沈砚正在柿子树下修剪枝丫，沉甸甸的柿子垂落下来，有些已经泛黄，有些带着青绿。
再过一段时间似乎就可以吃了。
狗子扯着桑晚，又冲沈砚发出嚎叫，呜呜的，桑晚又安抚的摸了摸它的脑袋，疑惑不解的看着沈砚，“你是不是凶它了。”
沈砚凉凉的看了那只狗一眼，又继续忙他的事儿了。
桑晚还想说，门口传来声响，有客人来了，一个胖胖的大婶走进来，提着两只鸡，这两只鸡明显已经死透了，“哎呦，沈砚呐，这只狗又来嚯嚯我家鸡了。”
沈砚这才停下了动作，接过那两只死鸡，边说抱歉，边动作娴熟的从钱包里取出两百递给大婶，“我已经教训过它了，和之前一样，就当是我买的。”
大婶也没和沈砚客气，接过了钱嘴边还一直抱怨，“这只狗每次来我家都和鸡打架，打赢了就开始玩，这不已经玩死好几只了。”
“沈砚啊，你可要好好管管。”
桑晚在一旁默默的看戏，又看了眼狗子，那只刚才还一脸控诉的狗此时蔫蔫巴巴的，狗头垂的低低的，趴在地上无精打采了。
沈砚应了下来，答应好好管教。
胖婶子又把目光转向身侧的桑晚，暗暗惊奇，“咦，你是沈砚的媳妇儿吗？”
“沈砚你小子现在出息了，娶了个这么漂亮的，也好过老沈的在天之灵了。”
意识到说了什么，胖婶子夸张的打了一下嘴，很不好意思的说，“我嘴笨，别和我计较。”
“不过你这媳妇儿是真俊啊。”
沈砚习惯性的用两句话打发走了人。
桑晚转身揪着狗子的耳朵，背后是小白嗷嗷叫的声音，凄惨极了。
沈砚依旧修理着枝叶，仿佛面前的热闹与他无关似的，可满院的热闹又仿佛在提醒他。
三年前做的噩梦，此时终于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