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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观测节点的黑石房间内,仿佛也染上了那种沉淀已久的静谧,流逝得缓慢而均匀。只有墙壁上暗金色纹路散发的恒定微光,以及空气中澹澹的尘土与“往生”交织的气息,标记着这里与外界扭曲时空的不同。

林辰盘坐在蒲团上,双目微阖。最后一枚“宁魂丹”的药力已完全化开,如同最细腻的灵泉,流淌过灵魂每一处细微的裂痕与干涸的角落。药效非凡,不仅快速稳定了伤势,更带来一种深层的滋养与抚慰。灵魂层面的剧痛和空虚感大大缓解,虽然距离全盛时期还相差甚远,但核心的裂痕已初步弥合,力量恢复了约莫四成,至少行动无碍,也能调动部分“往生”之力了。

他并未急于起身或探索,而是将心神沉入更深层的感悟。手握冥主印玺,身处这由“往生”黑石构筑、曾属于镇守使幽骸的房间,与外界隔绝了大部分悲恸侵扰,正是梳理一路所得、加深理解的绝佳时机。

《衡心》试炼的“责任之重”,“静默壳”中对立平衡的“僵持之重”,“天平之下”自我称量的“信念之重”,以及最后强行共鸣权柄烙印时的“承载之重”……种种关于“重”的感悟在他心间流转。这些“重”,并非物理的重量,而是规则、情绪、信念、责任在心灵与存在层面的“沉淀”与“份量”。

“往生”权柄,在世人眼中,或许是关于“循环”、“归处”的“轻”与“超脱”。但在此地,在它与“核”之悲恸漫长对峙破碎的过程中,林辰却触摸到了它深沉厚重的另一面——那是维系轮回不坠的“秩序之重”,是承载万灵归途的“承诺之重”,是即便破碎残存,依旧试图履行职责的“坚守之重”。

幽骸镇守使留言中那句“愿‘往生’不绝,冥府重光”,其分量,又何尝不是一种极致的“重”?

这种对“往生之重”的理解,与他之前领悟的“循环”、“见证”等意境相互补充,使得他对眉心金纹的掌控,对冥主印玺的感应,都更加圆融了一分。金纹的光芒虽然依旧不够明亮,却多了一种沉凝稳固的质感;印玺的微温也仿佛更“踏实”了一些,与他的联系更加紧密。

他尝试着,将一丝新领悟的“往生之重”意境,融入金纹的运转。金纹微微一亮,散发出的澹金色光晕中,似乎多了一缕几乎看不见的、沉甸甸的“质感”,如同给光芒镀上了一层无形的“重量”。这“重量”并不压迫自身,反而让他的灵魂更显稳固,对周围环境中残留的那些稀薄但顽固的悲恸气息,多了一丝奇特的“镇压力”或者说“包容力”——不再是单纯的排斥或共鸣,而更像是将其视为某种需要被“承载”和“安排”的“存在”。

“原来如此……”林辰若有所悟。戈尔顿博士的“共鸣疏导”,其更高层次,或许并非仅仅是“频率调和”,而是以“往生”的“秩序之重”与“承载之重”,去“容纳”和“引导”悲恸那无边的“沉淀之重”?这听起来更加艰难,却似乎更接近本质。

他缓缓睁开眼睛,看向另一边仍在昏迷但气息已平稳许多的艾莉。“宁魂丹”的药效持续发挥着作用,她胸前那道恐怖的伤口已经停止流血,边缘的圣炎净化之力被彻底祛除,新生的肉芽组织正在缓慢生长。虽然距离痊愈还很遥远,但性命已无忧,且血族强大的自愈力在药力辅助下开始发挥作用,恢复速度会比预想中快。

林辰起身,走到艾莉身边,再次检查了一下她的状况,确认无碍后,才将目光投向房间的其他地方。

他的注意力首先被墙角那柄断裂的黑色石戟吸引。镇守使幽骸的随身兵器,即便断裂,依旧散发着一种不屈的凛然之气。戟身上“镇守”二字的古老铭文,笔画深沉,仿佛凝聚了主人三百载的坚守意志。

林辰走过去,蹲下身,轻轻触摸冰冷的戟身。触手的瞬间,一股苍凉、坚毅、夹杂着最后时刻决绝赴死意念的残留情绪,如同涓涓细流,涌入他的感知。这不是完整的记忆传承,只是兵器长久伴随主人,自然沾染的强烈情感烙印。

他仿佛看到了幽骸手持完整石戟,在这狭窄的房间内日夜巡逻、观测、记录的身影;看到了他面对墙壁上闪烁不定的碑痕网络纹路时,紧锁的眉头和眼中的忧色;看到了最终时刻,他毅然踏入传送阵,背影决绝的那一幕……

“前辈风骨,令人敬仰。”林辰低声自语。他尝试将一缕融合了新感悟的“往生之重”气息,渡入断裂的石戟。

石戟微微震颤了一下,戟身那“镇守”二字铭文,竟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几乎不可见的暗金色流光!虽然转瞬即逝,但那一瞬间,林辰清晰地感觉到,这柄断裂的石戟与他、与冥主印玺之间,产生了某种极其微弱的共鸣!它并非法器,更像是一种“信物”或“权柄的延伸”,在特定条件下,能被同源的力量短暂激活。

“或许……这石戟,不仅仅是遗物。”林辰若有所思。他没有尝试修复或拿起它,而是将其暂时留在原处。

接着,他走到房间中央的圆形平台前,仔细研究那个古老的传送阵。阵法图案繁复奥妙,核心的印玺凹痕与他手中的冥主印玺完美契合。阵法整体保存尚算完整,但许多符文的边缘已经模糊,能量回路中也充满了尘埃和细微的裂痕,显然年代久远且缺乏维护。正如幽骸留言所说,“年久失修,且受悲恸侵蚀”。

林辰尝试将神念探入阵法,感知其结构。阵法深处,残留着极其微弱的空间坐标信息,指向一个方向——那应该就是“旧镇守营地”残骸的方位。但坐标信息很不稳定,模糊不清,且阵法本身能量匮乏,强行启动,确实很可能出现“目标偏差”,甚至引发空间紊乱。

“需要先为阵法补充能量,最好还能稳定一下坐标。”林辰沉吟。补充能量可以用灵石,但此地环境特殊,普通灵石恐怕效果不佳,且他手头剩下的低级灵石也不多。稳定坐标则需要更精密的操作和对空间法则的理解,这对现在的他来说有些困难。

他环顾房间,目光再次落在墙壁那些暗金色纹路上。这些纹路是简化碑痕,与外界碑痕网络相连,理论上应该能引导来一些稀薄的“往生”能量。能否利用这些纹路,为阵法提供更契合的能量?

他走到墙壁边,将手掌贴在一段较为粗大的纹路上,调整金纹频率,尝试共鸣、引导。

纹路微微发亮,一丝极其稀薄、但异常精纯的“往生”气息被牵引出来,流入林辰体内。速度很慢,量也很少,但胜在稳定持久,且与阵法同源。

“有门!”林辰心中一喜。如果能将这纹路中引导出的能量,直接注入阵法核心……

他回到平台边,开始尝试。过程需要极精细的控制,既要维持与墙壁纹路的共鸣牵引,又要将引出的能量按照特定路线注入阵法符文,还不能干扰阵法本身脆弱的结构。

这是一个缓慢而需要耐心的过程。林辰沉浸其中,时间一点点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终于将一丝稳定的、源自墙壁纹路的“往生”能量成功导入阵法核心凹痕,并看着凹痕微微亮起一层持续的金光时,身后传来了微弱的声响。

林辰回头,只见艾莉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猩红的眼眸最初有些失焦和迷茫,但很快便恢复了清明与锐利,第一时间就锁定在林辰身上,看到他安然无恙,眼中才掠过一丝如释重负。

“主人……”她声音沙哑微弱,试图起身。

“别动,好好躺着。”林辰连忙走过去,扶住她,“感觉怎么样?”

“死不了。”艾莉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个笑容,却因牵动伤口而皱眉,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已开始愈合的狰狞伤口,又感受了一下体内虽然微弱但正在缓慢壮大的血能,“那丹药……很厉害。”

“嗯,是此地前辈所留。”林辰简单将发现幽骸镇守使遗骸的事情说了一遍。

艾莉安静听着,目光扫过房间,最后落在中央微微发光的传送阵上:“我们要用那个离开?”

“嗯,等你好些,阵法能量也准备得差不多,我们就启动它。”林辰点头,“目标是‘旧镇守营地’残骸,那里可能有机会离开‘心象残渊’,或者找到更多线索。”

艾莉没有多问,只是轻轻点头,然后闭上眼睛,开始主动引导体内残存的药力和血能,加速恢复。她的坚韧与服从,让林辰心中微暖。

林辰继续为阵法充能。有了艾莉苏醒分担警戒,他更能专注。

就在阵法核心凹痕的光芒越来越稳定,林辰估摸着再有几个时辰就能尝试启动时,他贴住墙壁纹路的手掌,忽然感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异常的“震颤”。

这震颤并非来自纹路本身的能量流动,而是……仿佛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在很远的地方,轻轻“碰”了一下与这条纹路相连的、外界的碑痕网络。

紧接着,一股极其隐晦、却让林辰眉心金纹和手中印玺同时微微一颤的“波动”,顺着碑痕网络的联系,极其微弱地传递了过来。

那波动中,带着一种熟悉的“镇压”与“失衡”交织的感觉,还有一丝……更加深沉冰冷的“悲恸”?

林辰猛地抬头,目光似乎要穿透黑石墙壁,望向波动传来的方向。

是天平核心区域……又发生了什么变化?还是……莫格莱尼,在下面搞出了什么动静?

危机感,并未因暂时的安全而远去。

(第四百零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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