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那股铁锈和血腥味混在一块,沉甸甸地压在人胸口。沈小芸抖着手,把最后一点止血粉撒在单鹏左臂那翻开的皮肉上,又用干净的纱布一圈圈紧紧缠好。血是暂时止住了,可那纱布眨眼就被浸透,红得刺眼。单琳跪在哥哥身边,小脸比纸还白,眼泪珠子断了线似的往下掉,砸在单鹏染血的衣襟上。她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可那小小的肩膀抖得厉害,满眼都是“都怪我”的痛苦。
“哥…哥你醒醒…”她带着浓重的鼻音,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哼,小手紧紧攥着单鹏没受伤的右手,冰凉的。
单鹏半靠在雷猛身上,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冷汗混着血污糊了一脸。他眼睛半睁着,眼神却空洞得吓人,涣散地对着灰蒙蒙的天,鼻子里还在往外渗血丝。每一次呼吸都又沉又急,喉咙里嗬嗬作响,好像破风箱。刚才那一下爆发,像是把他整个人都抽空了,魂儿都飞了大半。
“他的伤太重了,失血太多,”沈小芸声音发颤,手指冰凉,飞快地探着单鹏的脉搏,又去翻他的眼皮,“这脸色…白得吓死人…不止是外伤,他刚才…刚才肯定还伤到里面了!”她急得快哭出来,那种无能为力的恐慌感让她这个护士都慌了神。
雷猛半抱着单鹏,像抱着一块烧红的烙铁。他胳膊上被变异犬抓出的血痕还在渗血,可这会儿感觉不到疼。他看着单鹏惨烈的样子,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绷得像块石头,牙关咬得死紧。他小心地托着单鹏,生怕再碰疼他一点,另一只手下意识握紧了染血的钢管,指节捏得发白。强子拄着钢管一瘸一拐地挪过来,瞅见单鹏的惨状,狠狠倒抽一口冷气,嘴里嘶嘶响,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钱金来离得远远的,背靠着冰冷的、锈迹斑斑的工厂大门残骸,眼神飘忽。他一会儿看看地上那滩头犬的烂肉,胃里一阵翻腾,赶紧移开眼;一会儿又偷偷瞄向跪在血泊里的单鹏,那眼神复杂得很——有点庆幸自己还活着,可更多的是对单鹏刚才那不要命的爆发和诡异“直觉”的忌惮,像看一个怪物。那点幽绿色的算计,在他小眼睛里转来转去,不知道又在打什么主意。
“不能…不能待这儿…”单鹏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声音哑得不成样子,眼皮艰难地掀动了一下,又无力地合上大半。他整个人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冷得厉害。
“对,对!得走!这鬼地方!”钱金来像是被这话点醒了,立刻附和,声音拔高,带着劫后余生的急切,“血腥味太重了!天知道还会引来什么鬼东西!”他紧张地左右张望,总觉得那些巨大厂房黑洞洞的窗户里,藏着吃人的眼睛。
雷猛没理他,只是沉声问沈小芸:“能走吗?”
沈小芸抹了把额头的汗,看着单鹏那随时会彻底昏迷过去的样子,心沉甸甸的,但还是用力点头:“走!必须走!找个稍微安全点的地方,我再仔细处理!”她迅速把急救包收好,背在身上。
雷猛不再犹豫,手臂用力,小心翼翼地把单鹏架了起来。单鹏几乎没什么力气,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雷猛身上,左臂无力地垂着,缠着的纱布又渗出新的红。每挪动一步,都牵扯到伤口,让他控制不住地发出压抑的抽气声,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
单琳立刻爬起来,小手紧紧抓住哥哥另一侧还算完好的衣角,像抓着救命稻草。沈小芸抱起吓傻了的妞妞,强子咬着牙,忍着腿疼跟上。钱金来则警惕地缀在最后,眼珠子滴溜溜转着,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队伍沉默地移动,气氛比这废弃的钢铁丛林还要沉重。巨大的、布满锈蚀的管道像垂死的巨蟒,横七竖八地缠绕在破败的厂房之间,投下扭曲怪诞的阴影。头顶是蛛网般交错的钢铁支架,锈蚀的铁皮被风吹过,发出嘎吱嘎吱的呻吟,仿佛随时会塌下来。空气里那股铁锈味、机油味混合着血腥和淡淡的腐败气息,令人作呕。
单鹏靠在雷猛身上,意识在剧痛和眩晕的泥沼里沉浮。他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本能地催动着那几乎枯竭的“本能之眼”。视野里一片模糊的暗红色,像蒙着一层血雾。但他依旧能“感觉”到,那些巨大机器的阴影深处,潜伏着一些东西——散发着浓郁的、令人窒息的**灰白恐惧**(像受惊的龟缩在壳里),还有几团更危险的、带着**猩红贪婪**(如同伺机而动的饿狼)的气息在缓缓移动,锁定了他们这群闯入者。
脚下的路坑洼不平,布满碎石和不知名的粘稠污迹。单琳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小手一直没松开哥哥的衣角。路过一堆被油污浸透、早已枯死的藤蔓时,她脚下不稳,下意识地伸手扶了一把旁边一根锈蚀的管道。指尖划过管道上粘连的一片干瘪发黑的枯叶,那叶片似乎…极其细微地…**精神了那么一丝丝**?几乎没人察觉。单琳自己也没在意,她所有的心思都在哥哥身上。
沉重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喘息在空旷死寂的厂区里显得格外清晰。雷猛每一步都踏得很实,像一块移动的岩石,稳稳地支撑着单鹏。他刚觉醒的力量还带着一种生涩感,皮肤下那层岩石般的质感时隐时现。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雷猛猛地停住了脚步!他身体绷紧,像嗅到危险的猛兽,一只手稳稳架住单鹏,另一只手已经无声地握紧了钢管的末端。他踩到了一块半掩在铁锈和灰尘下的铁板!
那铁板发出“哐啷”一声空洞的、令人心头发毛的回响!
紧接着——
咔哒…咔哒…沙沙沙…沙沙沙…
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像是无数细小的金属爪子刮擦着铁皮,又像是潮水涌过沙地,从他们脚下的**地底深处**,由远及近,如同潮水般汹涌传来!声音密集得让人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