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初光守值人
第十三章 旧印痕
省城归来的长途汽车在盘山公路上颠簸，窗外的景色从城市的喧嚣渐次褪为滇西北的苍翠。林宇靠着车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怀中存光瓶冰凉的瓶身。王总监那赤裸的威胁犹在耳畔，但更让他心神不宁的，是刘处长态度转变时，曦那微弱却及时的回应。
那不像单纯的灵韵波动，更像是一种…共鸣？仿佛外界某种正向的、关乎“价值守护”的进展，本身就能滋养她。
回到雨驿镇时，已是傍晚。镇子的气氛有些微妙。桑氏银器铺门上的封条依然刺目，但围观指点的闲人少了，偶尔有相熟的镇民路过，会对着铺子方向点头示意，甚至有人悄悄对从后门出来的桑吉大叔竖个大拇指——显然，卓玛在网上的澄清和反击起到了一些效果，本地人开始更多地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举报者。
“林大哥！”卓玛见到他，眼圈还是红的，但眼神里有了光，“你回来了！省城怎么样？有个好消息！县里刚来了电话，说调查组明天就会再来，重点是‘复核’和‘帮扶指导’！”
桑吉大叔在一旁闷头砸着一块银料，锤声却比往日轻快了些：“哼，总算说了句人话。”
这无疑是个积极的信号。林宇稍稍松了口气，将省城的情况简单说了，略去了王总监的威胁。
晚饭后，他回到房间，再次尝试用“灵犀温养法”沟通曦。这一次，他不再仅仅引导“凤鸣新生”项链的价值之光，更将省城之行的艰难、刘处长态度的转变、镇民们无声的支持…将这些守护行动背后所凝聚的“正向价值”意念，一并缓缓注入。
过程依旧缓慢，但这一次，存光瓶不再是完全的冰冷死寂。在他的感知深入那片黑暗时，竟偶尔能捕捉到一两点极其微弱的、星尘般的光点闪烁而过，如同沉睡意识深处的零星梦境。
他甚至恍惚间“看”到了一些极其破碎模糊的画面：不再是山祠，而是一间更古老的书斋…一个穿着长衫的背影正在灯下书写…墨迹淋漓，仿佛不是字，而是某种流动的符文…空气中弥漫着松烟墨和一种奇异的、类似檀香却又更清冽的香气…
这些画面一闪即逝，却让林宇心中一动。曦的灵韵源自初代守值人，这些碎片，会不会是更深层的记忆？
他收敛心神，继续耐心温养。不知过了多久，在他心神耗竭之前，存光瓶终于产生了不同以往的变化——
瓶身不再只是微温，而是内部隐约透出一层极淡极薄的、呼吸般明灭的莹白光晕。虽然曦的身影依旧无法凝聚，但一道微弱却清晰了许多的意念，如同初生婴儿的呓语，直接传入林宇脑海：
“大人…外面…天亮了吗？”
成功了！曦的意识终于开始苏醒！虽然依旧虚弱，但已能进行简单的沟通！
“曦？你感觉怎么样？”林宇强压激动，用意念回应。
“冷…困…但好像…睡在很暖和的光里…”她的意念断断续续，带着浓浓的倦意，“刚才…好像梦到了…老主人写字…写很重要的东西…”
“老主人？初代守值人？”林宇追问，“他在写什么？”
“看不清…很模糊…只知道…很重要…和…所有的‘价值’有关…”曦的意念显得有些困惑和疲惫，“大人…我好累…还要再睡会儿…”
“好，你好好休息。”林宇连忙安抚道。
存光瓶的光晕渐渐隐去，那丝灵韵再次沉入缓慢的恢复中，但比之前多了几分生机。
林宇激动之余，曦提到的“老主人写字”的梦境让他陷入了沉思。这似乎暗示着，唤醒和恢复曦，不仅需要价值之光的温养，或许还需要探寻更多初代守值人留下的痕迹？
就在这时，桑吉大叔在外面敲门：“林小子，睡没？出来一下，给你看个东西。”
林宇开门，只见桑吉大叔手里拿着一个满是灰尘的木匣子，神色有些古怪。
“刚收拾我阿爸留下的老箱子，想找找还有没有能证明咱家清白的老物件，翻出了这个。”桑吉大叔把匣子递给林宇，“我记得阿爸说过，这是太爷爷那辈传下来的，说是和一位很重要的客人有关，让后代收好，但也没说具体是啥。我瞅着…这上面的花纹，和你之前看的那錾子有点像？”
林宇心中一动，接过木匣。匣子很旧，木质沉重，表面雕刻着繁复的缠枝莲纹，而在匣子锁扣的位置，赫然嵌着一个模糊的金属片——正是雨滴融入火焰的初光徽记！
他小心地打开匣子，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几件旧物：一支早已干涸的毛笔笔斗，笔杆温润如玉，显然被摩挲过无数次；半块残墨，散发着极淡的、与曦梦境中相似的清冽墨香；还有一卷用油布包裹的、薄如蝉翼的纸张。
林宇屏住呼吸，小心地展开那卷纸。纸张脆黄，上面是用一种极细的笔触绘制的复杂图案和密密麻麻的注解，并非文字，更像是一种…能量运行的图示？或是某种仪式的布置方案？
价值洞察之下，这些图案散发着深邃古老的智慧光芒，与山祠中感受到的力量同源，但更加原始和精妙！
图纸的角落，还有一行细小的、与册子上同源的娟秀字迹：“‘灵枢阵’…以净值之光为引，守值之心为枢，可温残魂，启慧光…”
灵枢阵！这难道就是册子上提到的、更高级的温养灵韵的方法？！
林宇的心脏砰砰直跳。他快速浏览着图示和注解，发现这阵法需要特定的媒介和方位布置，似乎对主持者的心神力量要求极高。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注解末尾的一行小字上：“…然阵法之基，在于‘信物’共鸣。余之笔墨，或可为一契。”
笔？墨？
林宇猛地看向匣中那支旧笔和残墨！难道它们就是布置这“灵枢阵”的关键信物？而曦梦境中所见的书写场景…
一个大胆的猜想在他脑中形成：曦的灵韵源自初代守值人，而这笔墨是初代常用之物，甚至可能沾染了他的心血智慧。用它们布置阵法，必然能与曦产生最强的共鸣，效果远胜“凤鸣新生”项链！
就在他沉浸在发现之中时，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狗吠和隐约的喧哗声，方向似乎是…镇西旧码头！
林宇和桑吉大叔对视一眼，心中同时升起不祥的预感。
“不好！”林宇抓起木匣和存光瓶，“大叔，锁好门！我去看看！”
他冲出屋子，朝着旧码头方向狂奔。越靠近码头，空气中的能量波动越发混乱，还夹杂着一股…刺鼻的化学药剂和金属燃烧的味道？
旧码头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昨天还只是被冲击的青石平台，此刻竟然被某种大型机械暴力破开了一个狰狞的缺口！碎石飞溅得到处都是，平台上残留着高温切割和暴力撬砸的痕迹。几个巨大的工业蓄电池和一台被烧得焦黑的、类似大功率超声波或电磁脉冲发生器的设备歪倒在一边，显然是在超负荷运转中报废了。
陈老他们竟然动用了如此粗暴的物理手段配合能量冲击，试图强行破开封印！
而在破开的缺口处，原本应该显露的地下空间入口，却被一层更加浓郁、更加厚重的金色光晕死死封住。光晕流转，构成比之前更加复杂玄奥的符文，将缺口牢牢堵死。平台周围，还残留着几滩污秽的血迹和几件被撕裂的、带有噬魂灵气息的破损法器。
显然，陈老的强行破封不仅失败了，还遭到了封印力量的猛烈反噬！
现场一片狼藉，却空无一人。只有江风呜咽着吹过，卷起刺鼻的烟尘。
林宇站在废墟边缘，价值洞察全力展开，试图还原昨晚发生的惨烈冲突。他能“看”到那股狂暴的、试图撕裂一切的掠夺性能量，也能“看”到古老封印被激怒后爆发出的、碾压性的守护力量。
陈老…他们损失惨重。但以那老家伙的偏执和狠辣，绝不会就此罢休。
林宇的目光落回手中沉重的木匣。灵枢阵…初代的笔墨…
一个计划在他脑中迅速成形。陈老用暴力失败，或许…他可以用初代守值人留下的正统方法，尝试与码头下的封印进行沟通甚至有限度的开启？这不仅是为了探寻其中的秘密，更是为了掌握主动权，阻止陈老下一次更疯狂的尝试！
但此举无疑风险极大。他对灵枢阵的理解仅限图纸，对码头下的封印更是知之甚少。
去，还是不去？
存光瓶在他怀中，似乎感应到了外界残留的狂暴能量和地下那浩瀚的封印之力，微微发热，那丝复苏的灵韵传递出微弱却坚定的催促意念。
林宇深吸一口气，握紧了守值令和木匣。
他没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