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塔寺外。
沈言身影如风,甫一落地,目光便落在林平壤手中牵着的小女孩身上,不由得微微一怔。
这么顺利就带出来了?
林平壤见是沈言赶了过来,忙拱手行礼:“见过大人!”
“大恩大德,平壤肝脑涂地无以为报!”
说罢,他蹲下身子,拉着小女孩儿的手,温和道:“囡囡,快见过大人!”
“他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
那小女孩穿着一身略显宽大的、刺眼的大红僧袍,衬得小脸愈发苍白。
她扑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位“恩人”,片刻后,绽开一个纯真无邪的笑容,脆生生地喊道:“囡囡见过沈叔叔!”
沈叔叔这个称呼一出来,林平壤脸色顿时一变,眉宇间有些惶恐,就要呵斥。
清脆的声音配合着稚嫩的脸颊,沈言不由笑了起来,“沈叔叔这个称呼不错,那啥子大人的,我最不喜欢的。”
说着,沈言低头在身上摸索了一下,实在是身无长物,便掏出一本秘籍,递过去道:“没啥好东西,这本你先看着。”
“不懂的就来问我!”
林平壤看到秘籍上面“明玉功”三个大字,呼吸不由一窒,这......这不是移花宫的镇宫之宝吗?
怎......怎么的在大人的手中。
而且,还这般轻易地送给了囡囡。
林平壤下意识拉住囡囡的手,“大人,这太贵重了,囡囡不能收。”
沈言不在意地摆摆手,无所谓地说道:“这有什么,这种东西最不值钱了,囡囡还不要嫌弃才好!”
囡囡闪着大眼睛,嘴唇轻咬着手指,仰头看了看林平壤,再看看沈言,伸出小手接过秘籍,然后塞到随身的小口袋里。
小口袋打开的瞬间,林平壤整个人都迷糊了。
沈言瞥了一眼,心中也是有些惊讶,鼓囊囊的小口袋里全是秘籍,这是将喇嘛教的秘籍都偷出来了嘛!
可以啊!
沈言似有所感,抬头看向金塔寺的顶层,栏杆处,大乘法王孑然一身站在那边,衣衫随风鼓荡,眼眸清冷地盯着这边发生的一切。
沈言笑着摇摇手,大乘法王见此情形,冷哼一声,衣袖甩动,转身离开。
这女人!
沈言咂咂嘴,看来囡囡是大乘法王送出来的。
只不过,其中缘由沈言不得而知。
不过,他也懒得追根问底。
现在,冯巧云已经救出来了,莫问那个老小子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还是老江湖啊。
这样子,都没有被抓住!
......
赵王府!
朱高燧端坐在椅子上,眉头紧紧锁着,手中拿着北平那边送来的资料。
北境一切无恙!
北漠也无任何的异动!
这分明与徐龚带来的消息不符。
徐龚是自己身边的老人了,断然不会欺骗自己。
但是这份资料,也是自己安插在镇北城的心腹送来的。
也没有欺骗自己的理由。
那问题到底在哪里呢!
朱高燧有些拿捏不准!
“老三,你又搞什么名堂?礼部都吵翻天了,你还在这里躲清闲?”这时,汉王朱高煦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朱高燧不动声色地将资料藏到袖子当中,不在意地道:“礼部吵架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你还没看开呢?”
朱高煦黑着一张脸跨进门槛,也不用人招呼,径直走到桌边,抄起朱高燧面前那杯尚温的茶,仰头“咕咚”几声便灌了下去。
末了,用袖子胡乱抹了把嘴角的水渍,愤愤道:“礼部尚书那老东西,我看是昏了头!一份祭礼单子,翻来覆去改了八回!刚定下又要往里塞东西,没完没了!烦透了!”
“这都第八回了,又要加东西!”
朱高燧给朱高煦满上茶水,笑着道:“怎么着,二哥你这意思是要将礼部尚书给换了?”
朱高煦愣了一下,忙道:“别瞎说!”
他抬脚勾过一张椅子,一屁股坐下,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眉宇间透出几分凝重,“我总觉得,这次大祭……透着一股邪乎劲儿!没那么简单!”
朱高燧眯了一下眼睛,“二哥,是有所发现?”
朱高煦瞪着眼睛道:“我有发现,还能来找你商议?”
“我听说沈言离开金陵了?去哪儿了?”
“不知道!”朱高燧摇摇头。
“你不知道?”朱高煦的声音有些急促,“这大祭没几天了,沈言这个时候离京搞什么玩意儿?”
朱高燧还是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
朱高煦从朱高燧的脸上没有任何的发现,有些失望,声音也萎靡了一下。
“镇北王实力深不可测,平安不见得是对手。”
“再加上一个宁王和齐王,我们的胜算很小啊。”
“父皇也真是的,对付镇北王,肯定要拉上沈言的啊。”
朱高燧淡淡说道:“父皇肯定有自己的考量!”
“考量?考量个锤子,都这个时候了,父皇还瞻前顾后的,镇北王死就死了,镇北军还能翻出什么水花不成!”
“镇北王死,总好过我们死吧!”
朱高燧眼神晃动了一下,他总觉得父皇另有其他的安排,只不过,他还没有想透彻,父皇这其他的安排是什么。
他肯定也是知道平安不是镇北王的对手,但他仍旧让平安当做主力对付镇北王。
捕神和铁胆神侯对付齐王与宁王。
这不是摆明了去送死吗!
送死这个词儿出现在朱高燧脑海当中的时候,他突然灵光一闪,眼眸闪亮!
对!
就是送死!
父皇靖难登基,坐上皇位,父皇虽然只杀了方孝孺十族,对于其他的官员并未下狠手。
也正是人如此,朝堂上的百官明面上对父皇恭敬,言听计从,但背地里却不得而知。
父皇为了掌控百官背地里的事情,才设立了东厂。
东厂建立这么久,并未搞出什么大案子,以父皇的手段,这就很不合理。
难道父皇就是想让他们送死!
念头至此,朱高燧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父皇可以得个渔翁之利!
可,这个渔翁的底气是什么呢?
沈言不参与的话,那整个朝堂谁能成为这个底气呢?
朱高燧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当中,如翻书一般,将朝堂上的诸位高手一一过目。
他的脸色也渐渐变得错愕与震惊.......
与此同时!
养心殿!
殿内檀香袅袅,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永乐帝与姚广孝,隔着一方纵横十九道的棋盘相对而坐。
永乐帝落下一枚黑子,发出清脆的声响,打破了殿内的宁静,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广孝,有了这次大祭,你我筹谋多年的棋局,当可加速推进了吧?”
姚广孝枯瘦的手指捻起一枚白子,目光在棋盘上巡梭片刻,眼中精光暴涨。
那枚白子落下,位置刁钻狠辣,瞬间将棋局引入一片杀机四伏的新天地!
他抬起头,迎向永乐帝 的目光,脸上是智珠在握的绝对自信,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陛下放心,此局已定,万无一失!”
“只不过,沈言已经从西境回来了,我们要赶在他回来之前,落子收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