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的手还搭在铁心戟上,指尖压着那道新凝成的晶痕。它像一道冻住的裂口,内部有细小字符缓缓流转,如同被封存的呼吸。他没动,叶知秋也没说话,只有控制台屏幕边缘还在闪着微弱红光,标记着那段数据已被彻底封锁。
陈胖子低头看着自拍杆残件插进电路口的位置,金属接缝处泛起一层薄薄霜气。“这玩意儿还没凉。”他低声说,“封是封住了,但它在里头……动。”
林深闭了眼。
掌心血纹突然发烫,不是痛,而是一种从骨头里渗出来的灼热。他没抗拒,任由阳气顺着经络涌向右手,一寸寸灌入戟身。梅花符文微微震颤,像是回应某种沉睡的频率。
“你真要打开?”叶知秋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铃铛残片特有的清冷质地,“刚才那一段已经够了。再往深处走,未必是真相,可能是陷阱的最后一环。”
“我知道。”林深睁开眼,“但我得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还记得我。”
他说完,没等回应,直接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晶痕中央。
戟身猛地一颤,整支铁心戟竟自行离地半寸,悬浮而起。符文逆向旋转,晶层内的字符开始重组,不再是冰冷的数据流,而是呈现出某种有规律的脉动,像心跳。
一道模糊人影从晶痕中浮出。
起初只是轮廓,僵硬、迟滞,仿佛被无形丝线牵引的傀儡。她的面容模糊不清,嘴唇微动,吐出的声音断续而机械:“……实验体#001……净化失败……执念残留……不可回收……”
林深瞳孔骤缩。
“停。”叶知秋抬手,三清铃残片轻敲戟脊,一声脆响荡开,空气似乎都震了一下。那机械语调戛然而止。
陈胖子立刻切断辅助能源,屏幕上跳动的负载曲线瞬间回落。“系统负荷降了,但数据核心还在自主运行。”他盯着读数,“她在自己动。”
林深盯着那道虚影,喉咙发紧。
他没再用血,也没催动系统。而是抬起左手,轻轻哼了一句调子——不成曲,也不完整,只是一段童年夏夜乘凉时,母亲常唱的安眠曲片段。
虚影猛地一顿。
她的脸忽然清晰起来。
眉眼柔和,眼角有岁月刻下的细纹,唇角微微上扬,像是想笑又忍住。她望着林深,眼神一点点活了过来。
“深儿。”她叫了一声,声音不再机械,而是带着温软的疲惫,“你怎么还是这么倔?”
林深没说话,整个人僵在原地。
“七岁那年,庙会。”她说,“你攥着半块糖画跑丢了,我在香炉边找到你,哭得满脸鼻涕。我说‘以后不许乱跑’,你一边抽鼻子一边点头,转头又冲进人群看舞狮。”
林深喉头一哽。
“你还记得吗?”她问。
“记得。”他声音哑了,“我记得你说,灯灭了不可怕,可怕的是忘了回家的路。”
她笑了,那笑容像风吹过湖面,漾开一圈圈光。
可就在这时,低语响起。
不是从哪传来,而是直接钻进脑海——欲魔的声音,阴冷如锈铁摩擦:“她只是程序,林深。一段被复制的记忆残渣,连灵魂都不是。你对着数据流喊妈,不觉得可笑吗?”
林深双眼骤然充血,掌心血纹暴起,右手猛然握紧铁心戟,戟尖直指晶痕核心。
“别!”叶知秋一把按住他手腕,“它在激你!一旦破坏结构,她就真的没了!”
陈胖子也急了:“林深!你看数据流!干扰源在外围,她在里面挣扎!”
林深喘着粗气,手指颤抖。
他松开了戟。
然后,他向前一步,伸手触向那道虚影。
他的手掌穿过了光影,什么都没碰到。但他没有收回,就这么举着,像在试图握住什么早已消散的东西。
“妈。”他低声说,“你说句话。随便什么,只要是你想说的。”
虚影静静看着他,眼神渐渐变得坚定。
“深儿,听我说。”她声音平稳下来,“执念不是错。它是人在黑暗里攥住的最后一根绳子。是你记得谁等你吃饭,是谁在雨天多带了一把伞,是谁在你发烧时整夜不睡。”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叶知秋和陈胖子。
“可如果有人拿这份念想去炼魔、去铸刀、去当燃料……那就是罪。”
林深闭上眼。
“我不怕你们利用我。”她说,“我只怕你忘了,那些真心,本就不该被当成武器。”
话音落,她的身影开始崩解,光点从边缘散开,像风中的灰烬。
“不!”林深猛地睁眼,气血狂涌,掌心血纹几乎炸裂,强行将阳气注入戟身,想要稳住连接。
“别留我。”她轻声说,“我已经说了我想说的话。这就够了。”
她抬手,虚抚过他的脸颊,动作轻柔得像一阵风。
“你看——”她指向铁心戟,“我在这里,在你做的每一道符里,在你护住的每一寸光中。”
最后一字落下,残影化作金色数据流,如溪汇海,尽数涌入戟身。
刹那间,铁心戟通体一震,表面金属悄然浮现两个古老篆体——“母爱”。
字体不张扬,却深嵌入纹理,仿佛本就长在那里。
系统无声弹出一行提示:【检测到纯粹执念融合,创法阶段超越阈值】。
林深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他没哭出声,只是肩膀剧烈抖动,泪水砸在地面,洇开一小片湿痕。
片刻后,他慢慢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嘴角却扬起一丝笑。
叶知秋默默上前,将手搭在他肩上。她没说话,铃铛残片贴在掌心,安静得不像要响。
陈胖子低头擦着桃木杆残件,手指微微发抖。“她说得对……”他嗓音沙哑,“有爱就不算输。”
林深撑着地面站起,走到铁心戟前,伸手抚过那两个字。
金属冰凉,却又像藏着余温。
他抬头看向窗外,滨海大学的夜色沉静,教学楼一片漆黑,唯有操场方向隐约有风掠过树梢的声响。
“我一直以为,”他低声说,“执念是锁链。”
他顿了顿,掌心贴上戟身。
“现在我知道了,它是火种。”
叶知秋站在他身后,目光落在那两个篆字上,久久未移。
陈胖子的手指仍悬在控制台警报界面,身体没动。
铁心戟静静立着,戟尖指向地面,梅花符文微光流转,像是在呼吸。
林深转身,走向控制台,脚步平稳。
他伸手按下数据回放键,准备重新解析那段加密信息的底层结构。
屏幕刚亮起,一行字符突然自动跳出:
【用户权限更新:可访问“初始记忆库”Level-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