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悬在半空,微微震颤,像是被某种无形之力托着。林深盯着它,右手掌心的铁牌仍在发烫,黑雾贴着皮肤缓缓流动,仿佛有东西要从里面爬出来。
他没动。
叶知秋还靠在断墙边,呼吸浅得几乎听不见。三枚古铜钱被他塞进她衣兜,护心铁碎片揣在自己怀里。铁炎剑残柄插在地上,剑身裂了道缝,火光早已熄灭。
血珠突然一偏,朝着铁牌飞去,撞上表面时“啪”地炸开,像一滴油落进冷水。铁牌猛地一震,黑雾翻涌,不再是旋转,而是扭曲成一道人影轮廓——宽肩,粗布围裙,手里握着锤子。
林深喉咙发紧。
他知道这不是幻象。系统界面在识海中浮现:
【检测到高密度记忆残留】
【来源:宿主血脉共鸣】
【是否提取?】
他咬牙,将铁牌贴上眉心。
一股灼热直冲脑门,眼前骤然一黑。等视线恢复,他已经站在一间老旧车间里。熔炉烧得通红,铁水泛着金光,墙上挂着几把未完工的铁器。父亲背对着他,正用长钳夹起一块烧红的铁胚,放在铁砧上。
锤子落下,火星四溅。
画面清晰得不像回忆,连空气里的焦味都真实可感。林深往前走了一步,脚踩在地上的铁屑发出脆响——可这声音只存在于他的意识中,现实里的他仍跪坐在废墟中,右手死死按着铁牌。
突然,车间角落的阴影动了。
一个人影无声出现,西装笔挺,小指上的黑铁戒指闪着幽光。正是刚才那个投影。
父亲头都没抬:“滚。”
西装男轻笑:“你儿子快撑不住了。要不要我帮他一把?只要签个名字,他就能活下来。”
“放屁。”父亲一锤砸下,铁胚应声变形,“我宁死也不签!”
话音刚落,契约书凭空浮现,火焰暗红,飘向铁砧。父亲抄起铁锤就砸,锤尖撞上纸面瞬间,整张契约爆开,化作血肉触须缠住锤头。阴煞之气顺着铁器倒灌,熔炉轰然炸裂,铁水喷溅,一块带着余温的铁片直射而来——
画面戛然而止。
林深猛地睁眼,额头全是冷汗。掌心血纹剧烈跳动,铁牌嗡鸣不止,黑雾被震得缩回内层。系统提示浮现:
【记忆片段匹配完成】
【真实性判定:98.7%】
他还记得那天的事。父亲死后,母亲抱着他哭,说那场爆炸是因为炼器失控。后来铁牌渗入掌心,疼得他昏过去三天。再醒来时,家里只剩一张字条:“别碰铁器。”
原来不是软弱,是怕他也被卷进来。
“你骗我。”林深低吼,声音沙哑,“我爸根本不怕死,他怕的是我重蹈覆辙!”
铁牌震动得更厉害,黑雾挣扎着想重组投影,却被掌心血纹压制。那股熟悉的腥甜气味又来了,耳边响起细微的耳鸣,像是有人在远处冷笑。
紧接着,黑雾中浮现出另一个画面。
冰层深处,躺着一个女人,长发散开,面容模糊。心跳声从虚空中传来,缓慢而规律,像在呼唤什么名字。
“那你母亲呢?”低语响起,不再是西装男的声音,而是无数重叠的呢喃,“她可是还冻在冰棺里……签了它,她就能醒来。”
林深瞳孔一缩。
他闭眼,左手抄起铁炎剑残柄,反手划破掌心。血顺着剑身流下,在地面滴出一小滩。疼痛让他脑子清醒。
“我不信你的话。”他睁开眼,盯着虚空,“也不需要你给的答案。”
四周散落的钢筋一根根离地而起,在他身后排开,尖端朝外,末端刻下半道符痕。他以意引气,强行调动控铁术,在识海中补全最后一笔。
“镇!”
铁幕再次成型,比之前更稳。钢筋环绕成圈,将叶知秋牢牢护在中间。掌心血纹终于不再躁动,缓缓沉入皮下。
黑雾彻底退去,铁牌合拢,表面浮现出一道古老图谱的轮廓,像是某种阵法的一角。东方天际裂开一线微光,照在两人身上。
风停了。
远处钟楼传来一声闷响,和地脉震动同频。林深低头看叶知秋,她的睫毛微微颤了一下,却没有醒。
他伸手探她脉搏,指尖刚触到腕部,系统弹出新提示:
【魂魄侵蚀等级:3】
【修复条件:阴阳调和或雷火净化】
他没动。
雷火不可能,紫微星君不会来。阴阳调和……他看向自己的左手,掌心伤口还在流血。理论上,同源血脉可以短暂共振,但风险极大,一旦失衡,两人都可能神志崩毁。
他咬牙,正要动作,铁牌忽然一震。
图谱轮廓亮了一下,随即消失。黑雾虽已退散,但底层仍有极细微的波动,像一根丝线,连接着某个遥远的地方。
林深盯着那抹残影,忽然明白过来。
欲魔不是想让他签约复活父亲。它是想用执念打开血脉封印,让系统彻底暴露在深渊感知之下。父亲的死、母亲的冰棺、叶知秋的昏迷——全是饵。
它要的不是灵魂,是钥匙。
他缓缓站起身,拔起地上的铁炎剑残柄,剑尖拖地,划出一道浅痕。四周钢筋阵未撤,依旧环绕着叶知秋,形成一道沉默的防线。
东方云层裂开更多,阳光斜照下来,落在铁牌表面。那半幅图谱一闪而逝,像是回应某种召唤。
林深握紧剑柄,低声说:“你要战,我便战。”
话音未落,铁牌内部传来一声极轻的“咔”,像是锁扣松动。
他的右手猛然一抖,掌心血纹重新浮现,顺着小臂往上爬,皮肤下鼓起一道细线,仿佛有虫在皮肉里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