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下丹药,强行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和经脉中残余的冰煞之气,周淮不敢有丝毫耽搁。吴淞和柳菲菲虽暂时退去,但谁也不敢保证他们是否会去而复返,或者引来其他敌人。这幻境深处,危机四伏,多停留一刻,便多一分危险。
“王师兄,我们得快走!”周淮声音急促,带着内伤未愈的沙哑,“顾知白说幻境将变,绝非虚言。”
王铁山重重一点头,他虽看起来粗豪,却也明白眼下形势危急。他一把抄起巨斧,警惕地扫视四周浓雾:“走!俺开路,你护好林师妹!”
周淮再次将昏迷的林清瑶背起,她的身体依旧柔软而冰凉,但呼吸平稳,让他心中稍安。两人不再多言,一前一后,迅速冲入了那道狭窄的石缝。
石缝内光线昏暗,仅能依靠岩壁上一些自发光的苔藓和偶尔流淌过的、蕴含灵气的七彩雾带提供微光。脚下湿滑,头顶不时有冰冷的水滴落下,更添几分阴森。通道蜿蜒曲折,神识在此地受到极大压制,几乎只能探查周身数丈范围,反倒是周淮那玄妙的“心念”感应,在此刻发挥了关键作用。他能模糊地感知到前方那股越来越清晰的、代表着“出口”的稳定空间波动,如同迷雾中的灯塔,指引着方向。
两人将速度提升到极致,王铁山如同蛮牛开道,周淮身法灵动,紧紧跟随。沿途并非一帆风顺,偶尔会遇到从岩壁缝隙或地下钻出的、被幻境能量侵蚀而变得狂暴的低阶妖兽,但都被王铁山以雷霆手段迅速解决,不敢恋战。
越往前行,周淮心中的那股不安感却越发强烈。并非来自后方可能的追兵,也非来自潜伏的妖兽,而是源于前方那“出口”本身。在他的心念感知中,那原本稳定平和的空间波动,此刻竟开始变得紊乱、扭曲,仿佛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巨石,荡起剧烈的涟漪。同时,一股若有若无的吸力,开始从前方传来,初时细微,但随着他们的靠近,正逐渐增强。
“王师兄,小心些,前面的空间似乎不太稳定!”周淮出声提醒,眉头紧锁。
王铁山也感觉到了异常,周围的雾气翻滚得越发剧烈,甚至开始出现细小的、如同黑色闪电般的空间裂缝,一闪即逝,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他放缓了脚步,巨斧横在身前,沉声道:“他娘的,这鬼地方果然要出大事了!”
终于,在穿过一段尤为狭窄、两侧岩壁仿佛要合拢的隘口后,眼前豁然开朗!
然而,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周淮和王铁山的心同时沉了下去。
前方是一片相对开阔的乱石滩,乱石滩的尽头,并非想象中稳固的光门,而是一个直径约三丈左右、正在剧烈扭曲、明灭不定的巨大七彩漩涡!漩涡边缘光华乱闪,无数细密的空间裂缝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发出令人牙酸的“嗤嗤”声响。狂暴的空间之力从中溢散而出,卷起地上的碎石,瞬间将其绞成齑粉。
这,就是顾知白所指的“出口”?或者说,是这即将崩溃的幻境,唯一残存的不稳定通道!
此刻,在这危险的漩涡前,已经聚集了二三十名衣衫褴褛、大多带伤的内门弟子。人人脸上都带着惊惶、恐惧以及对生的渴望。他们争先恐后,如同下饺子一般,拼命地朝着那扭曲的漩涡中心跃去。每一次有人投入,那漩涡便是一阵剧烈的震颤,光芒愈发黯淡,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崩溃。
惨叫声不时响起。有弟子在跃入的瞬间,恰好撞上一道突兀出现的空间裂缝,身体瞬间被切割成两半,鲜血内脏洒落一地,旋即被混乱的能量搅碎蒸发。更有弟子因为拥挤,被后面的人推搡,未能准确跳入漩涡核心,身体触及边缘那狂暴的能量乱流,瞬间便被撕成了碎片!
眼前的一幕,宛如修罗地狱。求生之路,竟也布满了致命的陷阱。
“这……这他娘的是出口还是鬼门关?!”王铁山看得头皮发麻,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周淮脸色凝重到了极点。他的心念能清晰地感知到,那漩涡内部能量的狂暴与不稳定,其核心处传来的吸力正在不断增强,但外围却布满了毁灭性的乱流。而且,漩涡的能量正在飞速衰减,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
“没时间犹豫了!这是唯一的机会!”周淮咬牙,目光扫过那些疯狂争抢的弟子,又看了看背上昏迷的林清瑶,心中迅速决断。他不能让她冒然涉险。
“王师兄!”周淮猛地看向王铁山,语气斩钉截铁,“你带着清瑶先走!我来断后!”
“什么?不行!”王铁山想也不想就拒绝,“俺老王岂是贪生怕死、丢下兄弟之人!”
“不是丢下!”周淮急声道,语速飞快,“清瑶伤势未愈,经不起这空间之力的折腾,需要有人护持!你修为比我深厚,护着她冲过去把握更大!我自有办法脱身!快!再晚就来不及了!”
周淮的眼神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绝和信任。王铁山看着他那坚定的目光,又看了看气息微弱的林清瑶,知道这是眼下最合理的安排。他猛一跺脚,虎目泛红:“好!周师弟,你千万小心!一定要出来!俺和老林在外面等你!”
说罢,王铁山不再犹豫,深吸一口气,周身土黄色灵光爆涌,形成一个厚实的护罩,将他和林清瑶一同笼罩。他怒吼一声,如同发狂的犀牛,不顾一切地朝着那混乱的人群和危险的漩涡冲去!巨斧挥舞,强行开辟出一条通道,在无数惊怒的叫骂声中,悍然冲到了漩涡最前方。
看准一个漩涡相对稳定的瞬间,王铁山回头深深看了周淮一眼,大吼一声:“走!”随即,他紧紧护住怀中的林清瑶,纵身一跃,化作一道黄光,毅然决然地投入了那扭曲的七彩漩涡之中!
漩涡剧烈一震,光华乱闪,似乎承受了不小的压力,但终究没有崩溃。王铁山和林清瑶的身影消失在其中。
周淮见状,心中稍稍一松。最大的牵挂已经送走,他可以专心应对眼前的危局了。
此刻,乱石滩上的弟子已经稀疏了不少,大部分敢于冒险或者被逼到绝境的,都已经冲了进去。剩下几个胆怯或受伤过重的,还在边缘犹豫徘徊。
周淮不敢再等,那漩涡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得黯淡,吸力虽然更强,但边缘的空间裂缝也愈发密集。他必须走了!
他调动起恢复了些许的灵力,《浮光掠影》身法催动,身形如一道轻烟,避开几道突然出现的细小裂缝,朝着漩涡疾射而去。
然而,就在他身形腾空,即将触及那漩涡边缘的刹那——
异变陡生!
一股无法形容的、庞大到令人绝望的吸力,并非来自前方的漩涡,而是诡异地从他身后传来!这股吸力是如此之强,远超漩涡本身的牵引,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穿透了空间,死死攥住了他的身体,要将他拖入无尽的深渊!
周淮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整个人如同被冻结在半空,距离那近在咫尺的漩涡只有不到一尺的距离,却仿佛隔着天堑!他奋力挣扎,灵力疯狂运转,却如同蚍蜉撼树,根本无法挣脱那恐怖的吸力!
更让他心神俱震的是,怀中那装有七彩幻心莲实的玉盒,在这一刻,突然变得灼热无比,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紧贴着他的胸膛!
怎么回事?!
周淮心中骇然,猛地回头望去。
身后,依旧是那片混乱的、即将崩塌的幻境空间,七彩雾气疯狂翻滚,大地震颤。但在那翻滚的雾气深处,他仿佛看到了一双眼睛——一双冰冷、漠然、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熟悉感的眼睛,正穿越层层空间,凝视着他。
是它?!
寒潭底部,那依附于千年寒髓之上的残存意识?!
这股吸力,是它在作祟?!它想将自己拉回去?为何?是因为这幻心莲实吗?
无数的念头在电光火石间闪过,周淮半个身子已经被那恐怖的吸力拉得偏离了漩涡,朝着后方那毁灭与未知的幻境深处坠去!
出口的光明近在眼前,生的希望触手可及,却被这突如其来的诡异力量硬生生阻断。
强烈的愤怒与不甘涌上心头。
“不——!”周淮发出一声低吼,眼中布满血丝,灵力毫无保留地爆发,做最后的抗争。
然而,那股源自幻境本源的吸力,实在太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