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呼啸,吹过法场废墟,卷起漫天尘埃。
陈十三孤零零地立在原地,心神却早已沉入那片金色的丹田气海。
那缕金色丝线如附骨之蛆,牢牢地缠绕在九阳真气的核心,无声地昭示着一种无法挣脱的枷锁。
它不是死的。
它活着,带着另一个存在的意志,盘踞在他力量的源头。
这是一种比死亡更深邃的恐惧。
这是一种比凌迟更刻骨的屈辱。
他死死咬住牙关,下颌骨绷出清晰的棱角,心头却燃烧着比肉体疼痛更炙热的怒火。
被敌人掌控一切的滋味,让他作呕。
“陈大人!”
“陈十三!”
急促的呼喊声由远及近,将他从绝望的泥沼中拉回现实。卫峥、朱珠珠、风自怜等人,率领着玄衣卫精锐,如离弦之箭般冲了过来。
他们眼中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活死人。
“你……你没事?”卫峥的目光在他身上上下打量,那冰冷的面具下,罕见地透出一丝困惑。他亲眼见到那惊天一掌,本以为陈十三必死无疑,此刻见他毫发无伤,甚至气息更盛,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朱珠珠那双平日里只对美食闪光的眼睛,此刻也瞪得溜圆,她绕着陈十三转了两圈,似乎想从他身上找出点什么异样,嘴里嘟囔着:“奇怪……奇怪……他怎么会放过你?”
风自怜则直接得多,他收起折扇,指了指天边尚未散去的血色云团,又指了指陈十三,语气中带着几分促狭:“你小子……是不是又藏了什么底牌?把老祖宗给吓跑了?”
陈十三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摇了摇头。他知道,体内的金线是绝不能泄露的秘密,哪怕是对卫峥他们,也守口如瓶。
“我也不知道。”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眼神里刻意流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
“或许……在他的眼中,我这条烂命,根本不值一提。”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将所有人的思绪引向另一个方向。
“又或者,他老人家……另有图谋。”
这四个字,他说得意味深长,成功将赵无极的异常举动,归于天人莫测的高深布局,也为自己争取到了最宝贵的缓冲时间。
他目光一扫,没有看到那道熟悉的白衣,心中猛地一沉。
“指挥使大人呢!”他急切地问,“他怎么样了?!”
卫峥的脸色瞬间黯淡下来。
“指挥使大人伤的虽重,没有性命之忧。”
他沉声道:“已送回巡天鉴,调息一段时间便无大碍。”
没有性命之忧……
陈十三紧绷的神经稍稍一松,但那灭顶的愧疚感却愈发沉重。
白忘机是用自己的命,为他换来了一线生机。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辟邪剑。
剑柄的冰冷触感,让他无比清醒。
这份情,这份仇,他陈十三,必百倍奉还!
“走!”
他低喝一声,转身,一步步走向法场中央。
数万百姓,已从天威降临的极致恐惧中缓过神来。
当他们看到那个身影,看到那个敢于为了律法、为了公道而向天人拔剑的男人,竟然毫发无伤地重新站在他们面前时——
死寂。
短暂的死寂之后。
是火山喷发般的山呼海啸!
“陈大人——!”
“陈大人威武!!”
“天罚之下,青天不灭!”
无数人涕泪横流,无数人跪地叩首,无数人高举双臂,用嘶哑的喉咙,爆发出最狂热的呐喊。
他们见证了神权碾碎律法的恐怖,更见证了一个凡人,如何以血肉之躯,将那崩塌的公道,硬生生重新扶起!
“法场拔剑,硬撼天人”的传说,在这一刻,化作不朽的神话。
以风暴般的速度,席卷整座京城。
陈十三立于万人的狂热崇拜中央,感受着那股几乎要化为实质的信仰之力。
他面无表情。
内心,却是一片死寂的冰冷。
神话?
在赵无极那种绝对的力量面前,所谓的神话,脆弱得像一张薄纸。
他抬起头,目光穿过鼎沸的人潮,望向高台之上。
女帝赵凛月,一身明黄龙袍,嘴角残留着一抹血迹,在那张绝美的脸上,显得格外刺目。
她没有理会台下震天的欢呼,一双凤眸,只是静静地凝视着他。
那眼神里,有惊,有叹。
更有种无需言说的,沉重的,只有他们两人才能读懂的复杂。
她没开口,但他懂了。
——你做到了。
——但我们,都为此付出了代价。
陈十三心中一凛,瞬间从万民敬仰的虚幻中彻底清醒。
赵玉楼死了。
林薇的仇报了。
系统任务完成。
但真正的威胁,那个凌驾于律法之上的赵无极,却像一座大山,压在陈十三的心头。
常规手段,对他无用。
甚至连白忘机那样的人,也只能勉强牵制,无法伤其分毫。
唯一的破局点,可能就在女帝身上。
她是大周女帝,是赵氏皇族唯一的正统血脉。她或许知道一些关于这位皇室老祖的秘密,一些连卫峥都无权知晓的隐秘。
他必须立刻见到她!
这不仅是为了复仇,更是为了自救!为了弄清楚这背后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就在他准备上前一步,请求面圣之时。
“陈大人。”
一道尖细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来人身着大内总管的服饰,身形佝偻。
内侍监总管王公公。
他躬着身,尖细的嗓音却带着一股阴冷与威严,精准地送入陈十三耳中。
“陛下有旨,请您即刻前往御书房。”
“单独觐见。”
陈十三的心脏,猛地一跳。
果然。
她也在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