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在脑海中炸响,如同九天惊雷,为林薇那泣血的控诉,盖上了“真实有效”的天道官印。
陈十三心中,再无半分疑虑。
他看着地上那个燃烧生命复仇的女子,看着她那张破碎的脸,那双被仇恨烧成灰烬的眸子。
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陈十三缓缓站起身。
那一瞬间,他身上属于巡天鉴紫衣巡察使的冷峻威严,如山巅积雪遇上烈阳,悄然融化,无影无踪。
短短一息之间,他又变回了那个眼神轻佻,嘴角挂着三分邪气、七分倨傲的“王公子”。
一道凝练如钢针的九阳真气,无声无息地从他指尖透出,精准无比地刺入林薇心口衣衫之下。
真气一吐即收,霸道却又克制。
只在她雪白的肌肤上,留下了一片紫黑色的淤血,看去,便如同被隔山打牛的重手法,生生震碎了心脉!
凄厉,而又逼真。
“唔……”
林薇喉间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娇躯一软,彻底“昏死”过去。
陈十三顺势将她温软的身子拦腰抱起,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旁边早已吓得三魂不见七魄的侍女小环。
他的语气淡漠,却带着一丝纨绔子弟的不耐烦。
“想活命,就按本公子说的做。”
小环哪敢说半个不字,早已失神的双眼只剩下本能,小鸡啄米般疯狂点头。
陈十三抱着怀中的“尸体”,一把拉开房门。
......
门外,是另一个世界。
火把如林,刀剑如霜。
整个旖梦阁的护卫,已将此地围得水泄不通,肃杀之气几乎要将这靡靡之音冻结。
“红姨!就是他!”
“快!别让他跑了!”
红姨带着十几个手持利刃的武夫,正满面煞气地堵在楼梯口,看到门开,正欲发作。
可当她看清陈十三怀中那个胸口衣襟被鲜血染透,一动不动的身影时,一张保养得宜的脸,瞬间血色尽褪!
死了?
京城第一花魁,她手里最值钱,不,是唯一能通天的摇钱树……就这么死了?!
“王!公!子!”
红姨的声音尖锐得几乎要划破夜空,双目赤红,状若疯虎!
“你!你竟敢杀了她!!”
她身后数十名武夫,瞬间将陈十三团团围住,刀剑出鞘,气氛剑拔弩张!
陈十三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甚至没看那状若疯狂的红姨一眼,只是低着头,用一种近乎温柔的姿态,轻轻理了理怀中“佳人”额前被冷汗浸湿的凌乱发丝。
然后,他抬起头。
那张属于“王公子”的倨傲与轻浮,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俯瞰蝼蚁般的漠然,一种足以让沸腾的血液都为之冻结的森然威严!
他缓缓从怀中,掏出了一块令牌。
令牌通体鎏金,在火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
正面,是一个龙飞凤舞、杀气腾腾的“巡”字!
背面,是巡天鉴那代表着监察天下狰狞图腾!
“巡天鉴办案。”
冰冷的五个字,不带一丝感情,却如同一座无形的山岳,狠狠砸在在场所有人的心口!
红姨脸上的愤怒、疯狂、怨毒,瞬间凝固,转为一种无法置信的惊骇与恐惧。
巡……巡天鉴?!又是巡天鉴!
“重犯蓝蝶儿,乃连环命案真凶,拒捕顽抗,并意图袭杀本官。”
陈十三的声音,如同一柄冰冷的刻刀,将这桩案子的性质,一字一句地刻在所有人的心上。
“已被……当场格杀!”
“其侍女小环,为从犯,即刻押回巡天鉴天牢,协助调查!”
话音刚落,二十名身着玄衣,腰佩制式长刀的巡天鉴玄衣卫,如潮水般涌入。
“噌!”长刀出鞘,整齐划一!
红姨看着地上蓝蝶儿心口那片狰狞的血迹,再看看陈十三那张冷漠得不似人脸的脸,一颗心,沉入了无底的深渊。
完了。
全完了。
可她仍不甘心,自己背后站着的,可是端王府!
她仗着最后的倚仗,壮着胆子,声音干涩地说道:“大……大人!这红楼毕竟是王府的产业,您……您在这里杀了人,总要给王府一个交代吧?”
“交代?”
陈十三笑了,那笑容里满是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嘲讽。
他一步步走到红姨面前,微微俯身,那双深邃的眸子,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巡天鉴办案,何时需要向王府交代?”
“还是说……”
他的声音陡然压低,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你要教本官做事?”
“再啰嗦一个字,本官就连你一起带走,你信不信?”
红姨浑身一颤,一股凉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冷汗瞬间湿透了华贵的衣衫,她疯狂地摆着手,语无伦次。
“不……不敢!民妇不敢!”
“不敢就好。”
陈十三直起身,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用手中的折扇,懒洋洋地点了点桌上那五只装满了银票的箱子。
他身上的气质又变了,变回了那个斤斤计较的“王公子”。
“红姨啊,你看,本公子花出去的这五万两,是来听曲儿的,可不是来买命案现场的。”
“如今这曲终人亡,生意黄了,晦气得很。”
“这钱,你是不是该还给本公子?”
“噗——”
红姨只觉得喉头一甜,一口老血差点当场喷出来!
杀人!
抄家!
抄完家还要退钱?!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不讲道理,这么……这么无耻的官?!
可看着陈十三那双似笑非笑,却比刀子还冷的眼睛,她一个字都不敢多说,只能打碎了牙,和着血往肚里咽,声音颤抖得如同风中残烛。
“还……应该还!公子说的是!来人,快!快把公子的银票,原封不动地……送回去!”
在红姨那张比死了亲爹还要难看一百倍的脸色中,陈十三在一众玄衣卫的簇拥下,带着人证、物证、“尸体”,以及那五箱失而复得的银票,在一众看客敬畏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当晚,京城第一花魁蓝蝶儿,乃是微笑杀手案真凶,被巡天鉴当场格杀的消息,如同一场十二级的飓风,一夜之间,席卷了整个京城!
无数文人骚客,扼腕叹息。
……
巡天鉴,地底密室。
冰冷的石床上,林薇悠悠转醒。
她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心口,那里完好无损,只有一片淡淡的淤青红印。
她没死。
她看着眼前这个已经恢复了本来面貌的年轻钦差,那双空洞的眸子里,充满了无尽的复杂与困惑。
“为什么?”她声音沙哑地开口,“我身负魔功,残杀朝廷命官子嗣,无论哪一条,都是必死之罪……为什么不杀我?”
“我说过,你的案子,我接了。”陈十三的语气平静无波。
林薇凄然一笑,那笑容里满是化不开的绝望。
“没用的。他是端王府的二公子,是当今女帝表亲。在京城,他就是天,是法。谁也动不了他。”
陈十三转过身,没有看她,而是看着墙壁上斑驳的影子,仿佛在看另一个自己。
“天?”
他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丝冰冷的疯狂。
“那就捅破这天。”
“法?”
“那就改写这法!”
他回过头,目光如两柄出鞘的利剑,直刺林薇的灵魂深处。
“你想要的公道,我给。”
“光?我给不了你那种东西。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会亲手把制造黑暗的那个人,拖进比地狱更深的黑暗里。”
“他会为自己做过的一切,付出代价。”
那不容置疑的语气,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睛,让林薇冰封的心湖,莫名地,被敲开了一丝裂缝。
陈十三不再多言,转身走出密室,找到了朱珠珠。
朱珠珠正抱着一根烤得焦黄流油的巨大兽腿,啃得满嘴是油,见他来了,含糊不清地问道:“搞定了?那女的是犯人?”
“证人。”陈十三纠正道,“也是个可怜人。帮我看好她,别让她死了,也别让她跑了。”
朱珠珠将最后一口肉混着骨头嚼碎咽下,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手指,拍了拍手。
“伙食标准呢?”
“按你的来。”
“成交!”朱珠珠眼睛一亮,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只要吃的管够,阎王爷也别想从我这儿把人带走!”
安顿好林薇,陈十三径直去了指挥使卫峥的公房。
他将“微笑杀手”案的经过,原原本本地汇报了一遍。只是,关于林薇复仇的动机,他巧妙地将其扭曲为因爱生恨的偏执,而那个幕后主使的身份,则被他彻底隐去。
“你是说,此案背后,可能还牵扯着一个由京城顶级权贵子弟组成的,以玩弄、虐杀无辜女子为乐的黑暗圈子?”
卫峥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是。”陈十三义正言辞,声音铿锵有力,“属下以为,此等藏污纳垢之辈,是我朝之毒瘤,更是京城百姓心头之刺!不将其连根拔起,我巡天鉴颜面何存!陛下威严何在!”
卫峥沉吟片刻,重重一拍桌子。
“准了!此事由你全权负责,本官只要一个结果!”
“遵命!”
从卫峥的公房出来,陈十三抬头看了一眼被乌云遮蔽的月色。
夜,还很长。
但猎杀,已经开始。
赵玉楼。
端王之子,女帝表亲,天之骄子。
就凭蓝蝶儿的片面之词想定他的罪,无异于痴人说梦。
正面硬刚?那是蠢货的行径,搞不好还要被他反咬一口。
陈十三的脑海中突然浮现白天遇见的那个小胖子,孙宝!
一个大胆而疯狂的计划,开始在他脑中,迅速成形。
他嘴角咧开一个森然的弧度,自言自语。
“游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