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天鉴,地底密室。
卫峥的办公室里,气氛压抑得像一块凝固的铁。
他坐在桌后,面沉如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盯着刚从红楼回来的陈十三。
“吃魂?”
卫峥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冷清秋确定?”
“她用秘法银针探了死者百会穴,针出全黑,却非剧毒。”
陈十三言简意赅地汇报。
“她说,凶手在‘吃’他们的魂。”
办公室里陷入了长久的死寂,连烛火的跳动声都清晰可闻。
卫峥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即便是他这种见惯了生死搏杀的四境宗师,听闻这等诡异邪术,也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这已经超出了常规武学的范畴,更像是某种失传已久的禁忌巫术。
“你想怎么做?”卫峥抬眼,目光如炬。
“我白日里去打草,蛇已经受惊了。”
陈十三的眼中闪过一丝与他冷峻气质截然不同的狡黠。
“现在,它必然会缩回洞里,竖起最高的警惕。”
“所以,我得换个身份,一个让它无法拒绝、主动把洞门打开的身份。”
“什么身份?”
“一个比赵瑞、李贺加起来还有钱,还要蠢,还要色欲熏心的……绝世豪客。”
卫峥的眼皮狠狠跳了一下,他已经猜到了陈十三这小子想干什么。
“我需要经费。”
陈十三毫不客气地伸出五根手指。
“五千两?”卫焉皱眉,虽然肉痛,但为了案子,尚在接受范围。
陈十三摇了摇头,笑容愈发灿烂。
“五万两。”
他平静地吐出三个字。
“噗——”
卫峥刚端起的茶杯里的水洒了大半,他死死盯着陈十三,像在看一个趁火打劫的疯子。
“你是去查案,还是想把红楼给盘下来?!”
“头儿,要演戏,就要做全套。”
陈十三一脸坦然,理直气壮。
“要让一个见惯了千金豪客的花魁,一个心思缜密如妖的凶手,对一个陌生人放下所有戒心,甚至迫不及待地动了杀心,就必须用她无法拒绝的诱饵。”
“五万两白银,仅仅是敲开她心防的门砖。”
卫峥的脸色黑得像锅底。
五万两!
这笔钱,足够装备半个营的玄衣卫,能让他的部下们换上最好的甲胄和兵器!
现在,他这个新来的刺头下属,张嘴就要拿去逛窑子!
这他娘的叫什么事!
陈十三看着卫峥那张便秘似的脸,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花公家的钱,办自己的案,天底下还有比这更爽的事吗?
最终,卫-铁面无私-峥,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
“……批了!”
他从抽屉里甩出一块玄铁令牌,像是甩出自己的心头肉。
“去账房领钱!记住,这笔钱要是花得不明不白,我亲自把你打到‘向死而生’!”
“头儿放心。”
陈十三稳稳接住令牌,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狐狸。
“只要抓到真凶,你还怕这钱,她吐不出来吗?”
他转身走到门口,又回头对角落里一个壮硕的身影道:“小小,你也去办件事。”
正抱着一堆奇特零件,蹲在地上埋头研究的墨小小抬起头,一脸茫然。
“三哥,啥事?”
“去城里最大的几家茶楼酒肆,放个风声出去。”
陈十三的嘴角咧开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就说,京城来了个不知来路的神秘王公子,家资亿万,点名要见蓝蝶儿,放出话来,明晚要在红楼一掷千金。”
“谁敢跟他抢,就是跟他过不去。”
……
一夜之间。
一个消息,如同一块巨石砸入京城上流圈子的死水里,瞬间引爆,掀起滔天巨浪!
“听说了吗?红楼今晚有天大的热闹看了!”
“怎么了?莫非又是哪个不开眼的蠢货为了蓝蝶儿打起来了?”
“打?这次是神仙打架!有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王公子’,直接放话了,今晚包下蓝蝶儿,谁来都不好使!谁抢就用银子砸死谁!”
“我靠,这么狂?他是哪路神仙?王公贵胄还是皇亲国戚?”
“不知道啊!就因为不知道,才邪门!据说此人出手,是以万两为单位的!”
华灯初上,红楼之内,早已是人声鼎沸,座无虚席。
无数纨绔子弟、富商豪绅闻风而来,摩肩擦踵,都想见识见识这位敢在京城夸下海口的神秘公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酒过三巡之际,红楼大门外,一阵沉闷如雷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一辆由八匹神俊非凡的西域宝马拉着的、通体由金丝楠木打造,车身镶嵌着宝石与黄金,在灯笼下流光溢彩的奢华马车,嚣张地停在了正门口。
车帘掀开,一个身着月白锦袍,腰束镶玉宝带,手持一把白玉为骨、真丝为面的折扇的年轻公子,款款走了下来。
他面如冠玉,目若朗星,嘴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带着三分疏离与七分倨傲的微笑。
浑身上下,从头发丝到鞋底,都散发着一种“老子有钱且烦躁”的独特贵气。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铁塔般的壮汉,面无表情,气息沉凝如山,一看就不是善茬。
正是易容后的陈十三和墨小小。
“阿朱的易容术(精通级)”,果然鬼斧神工。
别说外人,就是卫峥站在这里,也绝对认不出眼前这个风流倜傥、眼高于顶的贵公子,就是他那个杀伐果断的下属。
红楼的龟奴们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连忙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陈十三却看都没看他们一眼,折扇“唰”地一下打开,半遮着脸,用一种嫌弃的眼神扫视着大堂里喧闹的人群,仿佛在看一群蝼蚁。
他的高调与轻蔑,立刻引来了无数道或嫉妒或审视的目光。
“哪来的野小子,这么大排场?”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充满了挑衅。
陈十三循声望去。
哟,还是个熟人。
孙宝。当初在陈留县,跟在赵玉楼身边那个蠢货。
孙宝摇着扇子,带着几个跟班,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斜着眼打量陈十三:“小子,新来的?懂不懂京城的规矩?蓝蝶儿姑娘,也是你这种暴发户能染指的?”
陈十三终于将目光落在他身上,却像是在看一件无趣的摆设。
他甚至懒得回话,只是对身后的墨小小递了个眼色。
墨小小会意,面无表情地走到一张八仙桌前。
“砰!”
一声巨响,一个沉重的黑漆木箱被他狠狠砸在桌上,震得杯盘跳动,木屑四溅。
箱盖打开。
满箱码得整整齐齐,一沓沓崭新的、盖着大通钱庄红印的银票,在灯光下晃得人眼晕。
孙宝和他的跟班们愣住了。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第二声巨响接踵而至。
“砰!”
“砰!”
“砰!”
“砰!”
墨小小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接连将四个一模一样的箱子砸在桌上,摞成了一座令人窒息的银票小山。
整个红楼大堂,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滞了,一双双眼睛死死地盯在那五箱银票上,喉结滚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孙宝脸上的嘲讽笑容,彻底凝固了。
他张着嘴,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他妈哪是打脸?
这是用一座银山,把他整个人连同他的尊严,都给活埋了!
“哎哟!贵客!是哪阵香风把“王公子”这样的贵客吹来了呀!”
红姨那标志性的声音尖锐地响起,她扭动着丰腴的腰肢,几乎是小跑着从二楼下来,脸上那谄媚的笑容,比昨天对着钦差陈十三时,还要真诚一百倍。
“不知公子驾到,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啊!”
陈十三用扇子点了点那堆银票,语气慵懒而霸道。
“蓝蝶儿。”
“今晚,归我。”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红姨笑得见牙不见眼,亲自上前引路,“公子这边请,我这就去安排!保证让公子满意!”
一场原本可能发生的风波,就这么被简单、粗暴、且极具侮辱性地用钱砸平了。
在无数道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陈十三被红姨亲自引着,穿过喧嚣的大堂,走向了红楼最深处,那座专属于花魁的独立绣楼——旖梦阁。
阁楼内,熏香袅袅,琴音渺渺。
与白日的清冷不同,此刻的蓝蝶儿,换上了一身胭脂色的薄纱长裙,青丝半挽,露出一段雪白修长的脖颈。
那张清丽绝伦的脸上,也略施粉黛,眼波流转间,媚意天成,勾魂夺魄。
她赤着一双雪白晶莹的玉足,踩在柔软的波斯地毯上,亲自为陈十三斟满一杯琥珀色的美酒,柔荑轻递,吐气如兰。
“奴家,见过“王公子”。”
气氛旖旎,暗藏杀机。
两人对坐,蓝蝶儿轻启朱唇,声音柔媚入骨:“不知公子如何称呼?又为何对奴家……如此倾心?”
陈十三扮演的“纨绔”早已入木三分,他一双眼睛毫不掩饰地在蓝蝶儿玲珑有致的曲线上游走,闻言哈哈一笑,却并未去接酒杯。
他反而一把抓住她递酒的皓腕,稍一用力,便将她整个人顺势拉入怀中。
“春宵一刻值千金,美人,何必问姓名。”
他低下头,在她耳边轻佻地吹了口气,感受着怀中娇躯瞬间的僵硬。
蓝蝶儿的身体微微一僵,但仅仅一瞬便恢复了自然。
她顺从地依偎在陈十三怀中,脸上非但没有恼怒,反而露出一抹颠倒众生的嫣然笑意,眼底却掠过一丝极淡的冷光。
“公子……真会疼人。”
“疼人?”陈十三轻笑一声,手指轻轻划过她光滑的背脊,引来一阵轻颤,他嘴角的弧度愈发玩味,“本公子疼人的方式,还有很多。”
他松开手,拍了拍她的翘臀。
“去。”
“为本公子抚琴一曲,若弹得好,让本公子尽兴了……”
他的目光变得极具侵略性,仿佛要将她连皮带骨吞下。
“爷,重重有赏!”
蓝蝶儿缓缓起身,莲步轻移,袅袅娜娜地坐于窗边的古琴之后,玉指轻挑。
那张绝美的脸上,笑意更浓,也更冷了。
“铮——”
一阵空灵而诡异的琴声,如同无形的夺魂丝线,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
陈十三靠在软榻上,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锋芒。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