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他当初在川军,为了几条破枪,几箱子弹,得跟军需处那帮孙子磨破嘴皮子,看尽了白眼。
弟兄们一个月能吃上两顿饱饭都算改善伙食,至于抚恤金?那更是想都不要想的奢望!
可在这里,在国醒团,这些天方夜谭一样的东西,竟然是入伍福利?
龙文章猛地转过头,死死地盯着李国醒,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变得嘶哑:“团,团长……这些……都是真的?”
李国醒迎着他的目光,重重地点了点头:“当然!不光是新兵,你手下那帮跟着你从金矿里出来的川军弟兄,人人有份!一会儿开完会,就去后勤处领!”
“轰!”
龙文章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天灵盖!
狂喜!
他仿佛已经看到,当他把这个消息告诉手下那帮饿得皮包骨头的弟兄们时,他们会是何等激动若狂的模样!
有了这些征兵福利,他龙文章也便有了底气!
晋西北的老百姓苦啊,谁不想吃饱饭,谁不想给家里挣个活路!
“不过,龙文章,你给老子记清楚了!”
李国醒话锋一转,表情严肃起来,“我给你这么好的待遇,不是让你们来吃香喝辣养膘的!是要拉出去跟小鬼子玩命的!”
训练,必须严格按照团里的训练手册来!我会不定期去抽查你们的训练成果,要是让我发现你们四营成了老爷兵,别怪我李国醒翻脸不认人!”
“请团长放心!”
龙文章浑身一震,立刻挺直腰杆,大声吼道:“我龙文章和四营全体弟兄,必定以死相报!操练不敢有半分懈怠!打仗绝对往前冲!二十天,我给您一个齐装满员的战斗营!”
“好!”
李国醒一拍桌子,“要的就是你这个气势!大会结束,你去军械处给你批武器弹药!然后立刻带队出发,去黑风岭!记住,金矿要守好,队伍更要拉起来!”
“是!”
龙文章敬了一个无比标准的军礼,眼中燃起了熊熊烈火。
……
与此同时。
阳泉县城,日军第一军司令部。
精致的庭院内,流水潺潺,几名穿着和服的日本女人正表演着传统的歌舞。
筱冢义男跪坐在榻榻米上,面前的茶杯里,顶级的玉露正散发着清幽的香气。
然而,这片刻的宁静,却无法抚平他内心的焦虑。
平安县城,这根扎在他心头最深处的刺,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的惨败。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岗村宁次大将虽然没有当场撤他的职,但言语间的敲打和不满,已经让他如坐针毡。
如果不能尽快做出点成绩,挽回颜面,恐怕等待他的,不仅仅是挨批那么简单了。
可怎么进攻?
那个国醒团,就像一只浑身长满了钢刺的刺猬,盘踞在晋西北,让他无从下口。更让他头疼的是,山本一木和他的特工队全军覆没,他手上失去了一张最重要的王牌。
“特种作战……”筱冢义男喃喃自语。
他一直以来都极为推崇和迷信特种作战的威力,认为那是四两拨千斤的致胜法宝。
思虑良久,他终于下定决心,拿起桌上的电话,接通了华北方面军司令部。
“将军。”
电话接通,筱冢义男的声音恭敬而谦卑。
电话那头传来岗村宁次冷硬的声音:“筱冢君,有什么事?”
“将军,卑职为平安县城之败,再次向您请罪!”筱冢义男深深地鞠了一躬,尽管对方根本看不到,“为了尽快剿灭顽敌‘国醒团’,为帝国挽回荣誉,卑职有一个不情之请!”
“说。”岗村宁次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卑职恳请将军,能为第一军补充一支新的特种部队!山本君的阵亡,让我们在针对敌军指挥中枢的斩首行动上,力量严重不足!若有一支精锐的特种力量,卑职有信心直捣黄龙,擒杀国醒团团长李国醒!”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岗村宁次也在思考。
他对筱冢义男的能力已经产生了怀疑,但临阵换将乃兵家大忌。
而且接下来的大扫荡计划已经箭在弦上,稳定压倒一切。
“可以。”
岗村宁次终于开口,“我会从关东军那边,为你调派一支更专业、更精锐的特别行动队。他们将在七日之内抵达阳泉,向你报道。”
筱冢义男心中一喜:“哈依!多谢将军阁下!”
“筱冢君。”
岗村宁次的声音陡然转冷,“我把帝国最锋利的刀交给你,不是让你去切水果的!”
大扫荡即将开始,我命令你,务必在此之前,彻底解决掉这个国醒团!拔掉这颗钉子!为方面军的整体战略扫清障碍!做得到吗?”
冰冷的话语透过听筒,让筱冢义男感到一阵寒意。
他猛地低头,大声回应:“哈依!卑职一定不辱使命!”
挂断电话,筱冢义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虽然不知道来的是哪路神仙,但只要有特种部队,他就有了翻盘的底气。
然而。
他这口气还没舒完,一名通讯参谋就脸色惨白地冲了进来,,声音都在发抖。
“将军阁下!不好了!出大事了!”
筱冢义男眉头一皱,一脸不悦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黑……黑风岭……黑风岭的金矿……被毁了!”
“纳尼?!”
筱冢义男“霍”地一下站了起来。
一把揪住那名参谋的衣领,双目赤红:“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报告将军!刚刚接到黑风岭守备小队的最后电报,金矿矿区……被支那军队攻占了!”
轰!
筱冢义男只觉得天旋地转!
平安县城刚丢了不到两天,作为帝国重要经济来源的秘密金矿,竟然也丢了?!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脑门。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岗村宁次那张暴怒的脸。
这事要是传到方面军司令部……
他的军旅生涯,就彻底完了!
“反击!立刻组织部队反击!把金矿给我夺回来!”他下意识地嘶吼道。
但话一出口,他又立刻冷静了下来:“等等!”
不行!
现在组织大规模部队反击,动静太大,必然会惊动方面军。
到时候金矿失守的事情就再也瞒不住了。
岗村将军刚刚才答应给他派特种部队,转头就捅出这么大的篓子……
想到这里,筱冢义男不由得瑟瑟发抖。
他挥了挥手,强作镇定地说道:“慌什么!一座金矿而已!敌人就算占领了,他们有专业的开采设备吗?有先进的冶炼技术吗?没有!那不过是一座废矿!此事,严密封锁消息,不许外传!先不要管它!”
“哈依!”
参谋如蒙大赦,但还是颤抖着补充了一句。
筱冢义男压抑着怒火,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是……谁……干的?”
“根据……根据目击者的报告……是……是八路军国醒团!”
轰!!
筱冢义男瞳孔瞬间扩大,忍不住咆哮出口!
“八嘎呀路!!”
又是国醒团!
这三个字就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筱冢义男的心上!
他心中的怒火如同火山般喷发,一把将面前的茶具全部扫落在地,精美的瓷器碎裂一地。
“黑风岭地势险要,他们是怎么攻进去的?!守备队是干什么吃的!一个中队的皇军,还有那么多矿警,连一座矿都守不住吗?!”
那名参谋被吓得魂飞魄散,结结巴巴地说道:“报告将军,敌人没有强攻,他们……他们用水淹了矿井,守备部队……大部分都被……被淹死在了里面!”
水淹金矿?
筱冢义男的脑子“嗡”的一声,仿佛被一柄重锤狠狠砸中。
他无法想象,只存在于古代行军打仗里的战术,竟然运用在了现代军事化的战争之中!
这根本不是打仗!
这是……羞辱!
先拔掉平安县城,随后两天又再次水淹抢夺金矿!
一股急火攻心,筱冢义男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轰然一阵。
旋即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竟是活活气晕了过去!
“将军!将军阁下!”
司令部内顿时乱成一团。
…………
另一边,八路军总部。
气氛同样紧张,但洋溢着的,却是截然不同的情绪。
陈旅长正在和总部的通话,将李国醒决意死守平安县城的消息,原原本本地汇报给了老总。
电话这边,老总拿着听筒,眉头紧锁,充满了不解。
“守城?胡闹!”
我们八路军的优势是什么?是运动战,是游击战,是麻雀战!”
跟鬼子硬碰硬地打阵地战,守城池,这不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吗?这个李国醒,打了个胜仗,就昏了头了?”
陈旅长连忙解释起来:“老总,我一开始也跟您想的一样。但李国醒同志有他的考虑。他说,鬼子的大扫荡马上就要来了,平安县城地处晋西北交通枢纽,我们守住它,就等于在鬼子的心腹之地钉下了一颗钉子,能极大地牵制敌人兵力。更重要的是,拿下平安县城,极大地鼓舞了全国的抗战士气,如果我们能守住,那意义就更不一样了!”
老总挂了电话,背着手在指挥部里来回踱步,依旧有些费解。
他看向指挥部里的几位参谋干事,问道:“都说说吧,这个平安县城,我们到底是该守,还是该撤?李国醒的这个想法,靠不靠谱?”
一位戴着眼镜的年轻参谋长站了出来,扶了扶眼镜,说道:“老总,我觉得,可以守!李国醒同志的眼光很毒辣!”
一来,从战术层面看,平安县城卡住了正太路和同蒲路之间的连接点,守住它,就能让晋西北的日军首尾不能相顾。”
二来,从战略层面看,如果我们八路军能守住一座县城,这对于打破日军‘不可战胜’的神话,鼓舞整个晋西北乃至华北的抗战信心,有着不可估量的精神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