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不疑却仿佛听懂了他的意思,施施然找了张椅子坐下,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
“我夫人是挺好的。”
“长得美、人温柔、武功高、又有钱,最重要的是对我好。”
“还要多谢陛下的恩德,才能让我娶上这么一门亲。”
“陛下的养育和赐婚恩情,不疑始终感激不尽。成堂兄若是能回京城,可一定要将我的诚意带给陛下……”
他自顾自地对着谢汝成说了半天,突然恍然地敲了敲自己。
“哦,忘记堂兄回不去了。”
谢不疑拍了拍衣摆,遗憾地起身向啊啊叫个没停的谢汝成拱手行了一礼。
“堂兄始终不愿与我深谈,我也理解,毕竟珠珠……唉,那就不打扰堂兄了。”
谢汝成气得七窍生烟。
他简直不能理解这对夫妻到底是什么怪物。
做妻子的杀人不眨眼、凶残粗鲁,做丈夫的小时候只是怯懦,如今看来简直是脑子有病。
要来和他说话,难道不知道先帮他把下巴接上吗?
他喊得嗓子刺痛,口水糊了一脸,这谢不疑竟然完全没发现他下巴被他家那个疯女人给卸了,自顾自说半天。
不对,这狗崽子该不会是来炫耀的吧。
直到谢不疑离开房间,谢汝成才突然想到这个可能。
昔日他是昭朝上下默认的储君,而谢不疑只是个朝不保夕的可怜蛋。
他为了讨父皇开心,那是没少到冷宫给这狗崽子找茬,冬天叫他跳冰湖捞自己的玉佩之类的事情,干得不算少。
莫非现在这狗崽子看自己身陷囹圄,特意来报仇?
那他气得三尸神跳,岂非如了这家伙的意!
谢汝成深吸一口气,从之前的颓靡麻木中醒了过来。
徐家的疯女人既要拿他当血袋喂寇家叛徒,又要让他劳军,安抚八万春的寡妇。
那总是要留他的命,还得把他的关节给接回去。
他还有机会!
留得青山在,早晚他能逃出去。
太医院也说了父皇或许熬不过这个冬天,那就是还有半年期限。
只要他在这段时间逃回去,顺利登基,那谁又知道在南方的这些破事?
只要他集满朝之力挥师南下,灭了八万春这些贼人和谢不疑、寇淮生之流叛徒,历史总归是由他来书写。
……
谢不疑在房门外站了一会儿,想到珠珠之前抱怨的、谢汝成的自恋愚蠢让她如何叹为观止一事,忍不住摇着头笑了起来。
他对守在门外、暗暗打量自己的亲兵点了点头,轻声道了句辛苦,这才转身回去找媳妇。
还有半年啊……
他说这个皇叔对他好,也不算是空口说白话。
这连死期都像是精心算好,特特给他媳妇留便利,当然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想到珠珠听到这个消息的反应,他足下运劲,眨眼就消失在了过道里。
那因为姑爷的亲和慰问受宠若惊的亲兵张着嘴,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确认对方是唰地一下消失的。
天老爷,姑爷看着文文弱弱,又为他们家姑娘洗手作羹汤,还以为是个居家男子,没想到功夫这么俊。
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八万春的明珠,本来就只有如此内外兼修的男人才堪匹配,顿时又释然了。
不过等他下了值,一定要把这个消息告诉木头他们。
亲兵按捺着澎湃心潮,强迫自己专心投入到值守防卫的任务中。
他自然也不知道他这番明珠匹配论,那是一点不差地落进了他感叹对象的耳朵里。
甚至还被谢不疑拿来哄他们八万春的明珠了。
……
“看来我表现得还算不错,如此能过娘家人这关吗?”
小夫妻二人说完了正事,额头相抵,用鼻尖去蹭对方的鼻尖,相当幼稚地玩闹着。
珠珠和夫君蹭鼻尖蹭着蹭着,就把自己蹭成了对眼,她不服输地闭上眼,一侧头咬住对方的下唇。
亲晕他,刚刚那轮就不算数了。
还别说,这一招对谢不疑真是百试百灵。
他被亲得晕乎乎时,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像是被揉了肚皮的小兽,舒服地喟叹一声。
没有心音干扰,谢不疑能完全放任自己的思绪飘飘摇摇,游到何处是何处——这是只有珠珠才能给他的安心和自在。
他想起那亲卫的感叹。
想到刚到林邑时,岳父舅兄的心音。
想起独在林邑坐镇时,从上到下对他命令的认可和令行禁止。
终于吐露了一点新夫婿见娘家人的忐忑。
珠珠去捏他胸肌的手一顿,改成往上轻抚他的脸颊。
“当然啦,我家大椿就是天下第一好的男人,长得好、性子好、本事好,再没人会对你不满意啦。”
珠珠不厌其烦地、将她当初求亲时的说法再次强调了一遍,边说边给自己的说法点头,言之凿凿、信誓旦旦。
“我喜欢你,我家里人也一定会喜欢你的。”
“不单单是因为他们不舍得让我不开心,还因为我的眼光就是这么好啊!”
“我看人可准了,能被我喜欢的,都是极好极好的人。”
“这么好的人,就是会被所有人喜欢呀!”
逻辑通顺,完全没有毛病,谢不疑被哄得心尖发软,整个人都像泡进了温水中。
那些从徐家军中听到的关于徐家娘子军的担忧暗暗又消弭了一些。
素未谋面的岳母、嫂子们,都是和他一样喜爱珠珠的人,只要他真心对珠珠,铁娘子们应该也会接受他的。
他这份预感很快就有机会验证了。
徐家水军的战舰刚刚停靠在芽庄城外的渡口,珠珠就看到了四道极为熟悉的身影。
“阿娘!”
“还有嫂子们!”
她像是飞燕见到了春天,船未停稳已经运起轻功,一跃而下。
就这么一路飞进了为首那名美妇人的怀中。
“阿娘,你什么时候到的!我好想你诶。”
文湄身形高挑、下颏有点方,长得英气硬朗。
比起她的美貌,更让人一眼记住的是她那双生机勃勃的灵活大眼。
母女二人外貌大多地方都不像,唯有这双黑亮眼睛,如出一辙。
连初见谢不疑的眼神,都像极了。
文湄一边像是在拍抚小婴儿一样,摩挲着女儿的肩背,一边上上下下打量着随后飞下战舰,站在她们身边的年轻男子。
她心里暗暗点头,盘靓条顺,一看就是有料的好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