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市井中的传言,顾家、袁家人当然也听说了。
他们心知这是陛下的谋划不知为何被萧神念给察觉了,让他抢先一步出了手。
计划露败的失望和挫败,让他们对上萧觉的时候,恨的眼睛充血。
刚刚在演武场上所有人都使出了看家本领,小辈们一拥而上,想出口恶气。
结果就是除了自恃身份不好加入群殴的顾勇,顾博彦及堂兄弟、表兄弟等八个年轻人全都呻吟着被抬回了房,没个三五天应该是起不来了。
顾勇心中暗怒,一方面因自家年轻子弟们太过不争气,八对一又占着场地优势,居然还能输,另一方面则因萧念朝堂上倒行逆施,如今以新女婿身份上门,也半点不给顾家留面子,把各位舅兄狠揍了一顿。
他不能真的翻脸,只能皮笑肉不笑对萧念开口。
“贤婿不愧是先锋将军,也是彦儿他们年少无知,不晓得天高地厚,竟真想和你切磋。你这样手不留情是好事情,也让亲戚们开开眼界,见识见识是十四岁就得封先锋将军的英雄人物是怎么样的。”
萧觉仿佛没有听出对方暗指自己仗势欺人的嘲讽,一脸谦虚地摇了摇头。
“哪里当得岳父如此夸奖,年轻人有心气是好事情,下次舅兄们若是想要练手,尽管到萧府便是。”
“就算是我没有空闲,殿前军的好儿郎不少,必定能帮着舅兄和弟弟们磨练身手。”
两人边说边走,进了书房外间,才各怀心思地坐下。
萧觉落座后,突然歪了歪头,鼻翼微动似在嗅闻。
“贤婿该不是觉得我这里书香太重,不太习惯吧?”
谁不知道萧觉祖父那辈还是边镇的破落军户,战乱之中辗转多次被俘,直到投了唐家才过上安稳日子。
寒门底蕴浅薄,兵书却需要积攒。
怕是萧家三代看过的兵书,加起来都没有他这一书房多吧。
萧觉摸了摸鼻子,把刚刚嗅到的一丝异香压进心底,点了点头。
“确实,这么多书要想读完,也非一日之功……”
他看似欣羡地环视了一圈房内,对半掩不掩的窗棂多看了几眼,索性走过去帮忙把窗关好,然后好心给老岳父提出建议。
“不过咱们武将之家,可不能光学纸上谈兵。博彦兄弟他们平日该是将时间精神都在这兵书上,疏于拳脚练习了吧?”
“这……我不是对岳父您教养子弟的方式有意见,我是真心为了咱们顾家好呀。”
“子弟青黄不接,武将之后功夫不行,这可是败家之兆!”
顾勇一拍书案,腾地站起身来:“萧神念,你……”
他的怒火对上萧念不动如山的脸与似笑非笑的眼神时,猛然顿住。
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他一个激灵醒过神来。
如今萧家势大,他和公主为了陛下的大计甚至要牺牲明珠,就是为了麻痹对方,积攒力量。
万万不可在此被激怒,导致功亏一篑。
顾勇狠狠一咬牙,眯着眼从齿缝间吸了一口冷气,强行把怒气压下,挤出一抹笑。
“你说的可太对了!不愧是十四直取敌首,十六守国门的国之柱石!”
……
在顾勇的牙咬碎之前,萧觉终于提出应该回去。
回门的新嫁娘不可在娘家过夜。
顾勇生平头一次觉得,先人的智慧值得钦佩,这些旧俗极有道理。
牙牙眼眶红肿地被叫到正厅的时候,情绪依然有些低落。
萧觉看在眼中,直到坐进马车,才牵了少女的手。
男人的手坚硬有力,因为多年练枪留下了厚厚的茧,对比得女子纤柔白皙的指尖愈发玲珑。
他轻轻捏了捏牙牙的指尖:“夫人辛苦了,今日回去好好休息。”
牙牙吸了吸鼻子,乖乖应了。
马车返程路上摇摇摆摆,她似乎有些累了,就靠在自家夫君的肩头闭目养神起来。
“夫君今日和父亲、大哥和各位表堂兄弟聊了许久,心情似乎还不错?”
她本来以为回程路上,会遇到一个满腔怒火准备迁怒于己的凶兽,没想到萧将军依然沉稳温和,无波无澜。
牙牙把脸往男人胸口贴了贴。
心跳平稳,呼吸绵长,确实不是压抑怒气的状态。
难怪能让顾家如临大敌,她嫁的男人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啊。
“挺好的,岳父和舅兄们都很率直。倒是岳母似乎有些严厉,夫人可是受了委屈?”
牙牙轻轻叹气,停了一会儿才幽幽说道:“大概是我太笨了吧。”
萧觉捏着女孩的手,顺着指尖、到指腹,再到掌心、腕骨,一寸寸地抚摸着,仿佛在把玩一件精美的白玉珍玩。
“那可未必,我倒是觉得夫人是顾家最聪明的人了。”
牙牙闭着的眼睛微微睁开,看向萧觉,想要分辨他的面色。
但她的察言观色在萧觉面前总是失效。
真男人大多数时候,情绪淡到让人分不清他的话到底是不是真心所想。
“夫君果然偏心我,看我什么都好。”
“这莫非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这种痴话,这辈子大概没人会当着萧觉面说,更没人会把这种形象和萧将军联系在一起。
萧觉捏完了白玉手,大掌一张,把牙牙的手包裹起来,放在唇边亲了一下。
那股似花非花、幽幽沉沉的异香再次渗入口鼻。
“夫人英明。我就说你是极聪明的。”
……
两人回到萧家时,已是傍晚。
蛋青色的天际残留丝丝薄云,李妈妈带着人守在正门外,频频向街尾方向张望。
见到马车顿时喜出望外,殷勤上前帮着将牙牙扶下车来。
“将军和娘子总算是回来了,老夫人还担心你们回门忘了时间,错了时辰。”
“席面已经备下,娘子今日辛苦,快好好歇歇。”
流云、流霜也纷纷上前,守在牙牙身边,倒把想要凑上来的赵妈妈给挤到了人群外。
牙牙左边是身高腿长的萧觉,右边是殷勤搀着她的李妈妈,身后站着流云、流霜,一下车就成了人群中心的主角。
与在顾家被赶到积了一层薄灰的旧房间里,任由她哭了大半天都无人进屋安慰的小可怜,待遇可谓是天差地别。
牙牙有些别扭地摸了摸鼻子,暗想还好她不需要和萧家作对。
不然光是怎么甩开下人们,都要费不少心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