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二十三年仲秋,洛阳城外大运河千帆连云,江南漕粮三日抵洛、损耗不足一成的捷报,顺着驿道八百里加急送入长安,恰与天坛禅位大典的筹备礼单,一同摆在了上阳宫的御案上。
这一日,长安城内万巷空寂,自朱雀门至城南天坛的十里御道,以三丈宽的明黄织锦铺就,锦缎上暗绣的五爪金龙,在晨光中如腾云欲飞;御道两侧,五步一玄甲羽林卫、十步一鎏金仪仗,持戈者甲叶寒冽、擎旗者身姿如松,三百六十面大唐龙旗猎猎迎风,旗角扫过地面,卷起满城肃穆。
天坛之上,更是礼制森严。三层汉白玉坛台层层递进,每层皆围以青铜水纹栏,坛顶中央设“昊天上帝”神位,旁列大唐列祖列宗牌位,青玉鼎、青铜簋、三足金爵等九鼎八簋礼器,按古制分列神案,檀香袅袅升空,与天际朝霞缠作一团。坛下东侧为文武百官区,新老班子按品阶肃立,绯紫青绿官服如五色云霞铺展;西侧为藩属使节区,西域都护、南洋藩王、波斯使臣等皆着本国朝服,手捧贡礼垂首屏息;坛前开阔处,则是千名民间贤达与军户代表,皆着素色公服,见证这亘古未有的盛世禅位。
辰时整,皇城钟鼓楼的百八十斤铜钟轰然撞响,三十六声钟鸣震彻长安,连城北渭水的波流都似随钟声震颤。紧接着,太和殿前的六十四抬九龙銮舆缓缓驶出,李佑身着十二章纹衮龙冕服,十二旒白玉珠垂落额前,遮住了耄耋老眼的沧桑,却遮不住帝王独有的威仪;两侧内侍皆屏息躬身,銮舆所过之处,羽林卫持长戈顿地,声响如雷,汇成“吾皇万岁”的无声礼赞。
紧随銮舆之后的,是太子李宸翊的八抬储君轿辇。44岁的李宸翊一身九章冕服,玄铁拐杖底端的龙纹铜套,每叩击一次青石板,便发出一声清越脆响;他虽步履微跛,却脊背挺直如松,九旒珠冕下目光沉凝,自监国以来整吏治、浚运河、固边防的功绩,早已在他周身凝成了储君独有的天家气度。
辰时三刻,钟鼓歇、礼乐起,雅乐署三百乐工奏响《大韶》之乐,编钟玉磬之声清越悠扬,漫过天坛每一寸角落。礼部尚书率三卿九相,于坛下行“三请三让”之礼——先请李佑登坛祭天,再请李宸翊受禅,三请三让毕,方见李佑在内侍搀扶下,缓步登上坛顶神案前。
“吉时到,宣——大唐皇帝令!”
传旨内侍以丹田气发声,诏书自坛顶飘落,由礼部尚书双手捧接,展开的鎏金诏书上,“大唐皇帝令”五字以朱砂填就,耀眼夺目:
“维乾元二十三年九月初九,岁次庚戌,重阳吉日,皇帝诏曰:
朕承天命,抚有四海二十有三载。西平大食、北定漠北、南通南洋、东靖沧溟,复浚大运河贯通南北,致疆域鼎盛、仓廪充盈、万民安康。今朕年届八旬,精力已衰,难承万机之重。
太子宸翊,监国一载,整饬吏治而贪腐绝,革新军制而边尘静,疏浚运河而南北通,德洽民心、威服四夷,具尧舜之资、盛世之能。兹告昊天上帝、皇地只、列祖列宗,朕谨以大宝禅让于太子,退居上阳宫为太上皇,不预国政、不扰新局。
新帝登基,改元**景安**,取‘天下景明、兆民安康’之意。其受玺之后,当奉宗庙、守社稷、安黎元、睦藩属,延续大唐万世基业。自今始,凡百司庶务、四方藩属,皆以新帝号令为尊;敢有悖逆天命、觊觎神器者,天下共诛之!
朕以传国玉玺、镇国神符、玄铁虎符三信物为凭,昭告天地,永固天家传承!钦此!”
诏书宣读毕,坛上坛下鸦雀无声,唯有檀香与礼乐在风中交织。李佑转身,先于列祖列宗牌位前焚香三炷,躬身三叩,而后才由内侍捧过锦盒——盒中传国玉玺温润通透,“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篆文清晰;镇国神符以和田羊脂玉所制,刻着大唐开国秘纹;玄铁虎符则一分为二,合则可调天下兵马。
“宸翊,上前受玺。”李佑的声音虽已苍老,却字字千钧。
李宸翊拄杖出列,于神案前行三跪九叩大礼,每一次俯身,玄铁拐杖的铜套都精准叩在坛台的龙凤纹石上,声响铿锵。礼毕,他躬身昂首,双手过顶,先接过传国玉玺,玉玺入手沉如万钧,那是江山社稷的重量;再接过镇国神符,玉符触指生温,那是列祖列宗的庇佑;最后接过玄铁虎符,虎符寒冽,那是天下兵马的权柄。
“儿臣李宸翊,谨受父皇禅位之命,承大唐社稷、掌天下权柄。”李宸翊举信物过顶,玄铁拐杖拄地,声震坛台,“此生必守祖宗之业、安四海之民、固盛世之基,不负昊天、不负父皇、不负兆民!”
话音落,坛顶礼乐陡然拔高,编钟齐鸣、玉磬共振,坛下文武百官率先跪倒,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藩属使节紧随其后,将贡礼高举过顶,以本国礼仪行跪拜之礼;千名民间代表亦俯身叩首,呼声自坛前蔓延,顺着御道席卷长安,连大运河畔的漕船都鸣笛相应,声浪直冲云霄。
禅位礼毕,李佑亲手为李宸翊扶正帝冕,褪去储君九章服,换上帝王十二章衮龙冕服。当十二旒玉珠垂落李宸翊额前时,上阳宫方向传来百门礼炮齐鸣,九十九响炮声震落了天坛的檀香余烬,也宣告着大唐皇权的圆满交接。
随即,李宸翊于坛顶颁布第一道《景安新政令》,诏令以传国玉玺、镇国神符、玄铁虎符三印同钤,红泥篆文在明黄诏书上烙下天家印记:“景安元年,首重漕运惠民——运河沿线商埠税赋减半,漕粮转运民夫工银再加三成,江淮河堤巡检制永立,凡护河有功者,可入国子监荫庇子孙……”
诏令传至坛下,百姓代表中爆发出震天欢呼,不少亲历运河水患的老农,更是老泪纵横,对着坛顶三叩不起。
上阳宫内,李佑凭栏远眺天坛方向的龙旗,抚着案上的漕运捷报,对身旁苏明笑道:“朕守了二十三年的江山,今日交出去,终是了却心事。宸翊这禅位大典,礼制周全、民心归向,比朕当年登基,更有盛世气象。”
苏明躬身回道:“太上皇放心,新帝以景安为年号,以漕运惠民开篇,大唐定能万代永昌。”
而天坛之上,李宸翊立于坛顶,玄铁拐杖斜倚身侧,一手握玉玺、一手按虎符,望着脚下万里江山——大运河的帆影与长安的龙旗连成一片,西域的烽烟、南洋的碧波、北疆的雪原,皆在这盛世禅位的威仪中,凝成了大唐万世基业的坚固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