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七年春,长安的桃花开遍曲江池,李佑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时,忽问苏明:“朕富有四海,疆域直达北海,然民间必有隐世奇人,卿可曾听闻?”
苏明躬身回道:“陛下,臣近日听闻,长安城郊有一落魄才子,名唤沈砚,年方二十有五,诗词歌赋冠绝京华,尤擅悲剧之辞,其《寒江赋》《囚雁歌》流传街巷,闻者无不动容。只是此人性格倨傲,不屑与权贵往来,屡遭排挤,竟至衣食无着。”
李佑眼中一亮:“既有此等奇才,速召入宫中见朕!”
三日后,沈砚被内侍引至太极殿偏殿。他身着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发髻散乱,却身形挺拔,手中还攥着一卷诗稿。见了李佑,既不行跪拜大礼,只略一拱手:“草民沈砚,见过陛下。”
殿内的权贵子弟(岐王旧部、吏部侍郎之流)纷纷皱眉,暗斥其无礼。李佑却不以为意,笑道:“先生不必多礼,朕久闻你的《寒江赋》,可当场为朕吟诵?”
沈砚抬眸,声音清冽如寒泉,开口便吟:“寒江孤舟客,蓑笠覆霜雪。半生不得志,唯向月中说。长安朱门暖,我庐冷如铁。何须金与玉,诗骨傲千阙……”
吟罢,满殿寂静。李佑击节赞叹:“好一个‘诗骨傲千阙’!先生之才,不输李杜!朕欲封你为翰林院编修,入东宫教太子习文,如何?”
沈砚却摇头,语气依旧倨傲:“陛下厚爱,草民心领。然翰林院多是趋炎附势之辈,草民不屑与之为伍;东宫讲学,需俯首帖耳,草民做不来。若陛下真惜才,只愿赐一方净土,容草民安心作诗即可。”
此言一出,殿内哗然。吏部侍郎王缙(岐王旧部,素与沈砚有隙)立刻出列,厉声斥道:“狂徒!陛下赐你高官厚禄,你却百般推诿,分明是藐视皇权、心怀怨怼!”
沈砚冷笑:“王大人饱食终日,只知阿谀奉承,怎懂文人风骨?草民不屑为官,非藐视皇权,只是不愿同流合污!”
王缙被戳中痛处,脸色铁青,转而对李佑道:“陛下!沈砚不仅倨傲无礼,臣还查到,其《囚雁歌》中有‘金笼锁鸿鹄,朱门葬贤才’之句,分明是讥讽陛下不识才、权贵锢贤能!其诗稿中更有诸多怨怼之辞,恐是心怀反意!”
说罢,王缙竟掏出一叠“证据”——竟是沈砚诗稿中被刻意曲解的字句,还有伪造的“沈砚与岭南流窜逆党通信”的纸条。
殿内权贵纷纷附和:“沈砚狂悖,当严惩!”“其诗讥讽朝政,罪不可赦!”
李佑看向沈砚,沈砚气得浑身发抖,却因性子倨傲,不屑辩解,只朗声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草民的诗,写的是寒门疾苦,非反大唐!王大人构陷,陛下若信,草民无话可说!”
这般态度,反倒让李佑心中生疑——却架不住满朝权贵施压,且沈砚确有“怨怼”之诗、无礼之行。最终,李佑沉声道:“沈砚,你既不屑朕之封赏,又拒认构陷,便先入天牢反省,待查清真相,再做处置!”
锦衣卫即刻上前,押走沈砚。临出殿时,沈砚回头,对着御座高声吟道:“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长安非我意,牢底度春秋!”
声音回荡殿内,李佑望着他的背影,心中竟生出一丝惋惜,却被满殿的“陛下圣明”之声淹没。
沈砚入狱的消息传开,长安文人无不扼腕。有人偷偷为他送衣物,却被王缙拦下;有人上书为他鸣冤,却被吏部压下。天牢之中,沈砚受尽苦楚,却依旧不改傲骨,在牢壁上写满诗词,字字皆是悲愤与凄凉。
三日后,李佑微服私访天牢,见沈砚蜷缩在角落,牢壁上写满诗句,其中一句“天子堂前无是非,朱门构陷才子悲”刺得他心头一痛。他屏退左右,问沈砚:“你既懂诗词,为何不愿辩解?”
沈砚抬眸,眼中满是血丝,却依旧倨傲:“陛下若信我,无需辩解;陛下若不信,辩解无用。草民的傲骨,不输帝王的威仪,宁死不折!”
李佑沉默良久,心中已然明了——王缙等人的构陷,沈砚的倨傲,酿成了这场才子悲剧。他转身离去,心中暗下决心:既惜其才,便要还其清白;既惩其傲,也需治那构陷之徒。
回宫后,李佑令沈彻彻查此案。三日内,王缙伪造书信、曲解诗稿的证据被悉数查获,其与岐王旧部勾结、打压寒门才子的旧事也浮出水面。
最终,王缙被罢官抄家,流放岭南;构陷沈砚的权贵尽数降职。而沈砚被放出天牢时,却已憔悴不堪,牢壁上的诗词成了长安奇景,他的《牢中赋》传遍天下,成了悲剧才子的代名词。
李佑再次召见沈砚,欲封其高官,沈砚却摇头:“陛下还草民清白,草民感激。只是长安已非净土,草民愿归隐山林,以诗为伴,不问朝堂。”
李佑无奈,只得赐他黄金百两、良田千亩,放其离去。沈砚离京那日,长安文人相送,他回望太极殿,留下一首诗:“宸宫一入误终生,傲骨难折诗骨存。从此江湖远朝堂,寒江孤月伴我身。”
李佑站在朱雀门上,望着他的背影,心中叹道:“朕富有四海,却留不住一个倨傲才子。才华与傲骨,在朝堂竟成悲剧,这是朕的失察啊。”
此后,李佑下旨:“翰林院扩招寒门才子,设‘风骨阁’,许文人直言朝政、作诗抒怀,不得因言治罪!” 只是那沈砚,却再也没踏入长安一步,只在江湖留下无数悲剧诗词,成了李佑帝王生涯中,一道难以磨灭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