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四年夏,户部衙署的争吵声差点掀了瓦。苏廉攥着新税目册,追到太极殿外,拦住刚下朝的李通,青布袍角沾着墨汁,脸涨得通红:“陛下若坚持加征茶税,江南茶农必反!这税目我不认!”
李通刚要动怒,瞥见他靴底磨穿的洞——为了查江南茶市,苏廉连着半月蹲在茶摊,脚都磨破了。他忽然笑了,拽着苏廉往御书房走:“朕倒要听听,你的‘不认’有什么道理。”
御书房内,苏廉把茶农账本拍在御案上:“去年茶价跌了三成,再加税,一斤茶的税比本钱还高!不如改征‘茶引税’,商人买茶引才能卖茶,既稳了税,又保了农。”他说着激动起来,唾沫星子溅到李通的龙袍袖口,吓得赶紧去擦。
“别动。”李通按住他的手,指着龙袍上的墨点,“上次你算士族田产,墨汁溅到朕的奏章上,这次又来祸祸龙袍——苏廉,你是不是觉得朕脾气好?”话虽狠,却拿起朱笔,在“茶引税”旁批了个“准”字。
苏廉愣了,忽然挠头笑:“陛下的脾气,比江南的茶商好多了。”李通踹了他一脚:“还不快去办!办不好,朕让你去江南种茶!”可等苏廉转身,他又喊住:“让御膳房给你备碗羊肉汤,看你瘦的,风一吹就倒,怎么替朕管钱?”
三个月后,江南茶税翻了两倍,茶农还送来了“爱民如子”的万民伞。苏廉捧着伞入宫,李通瞥了一眼:“伞归内务府,你归户部——下次再敢跟朕拍桌子,这伞就当你的刑具。”苏廉嘿嘿笑,从袖里摸出包新茶:“臣给陛下带了雨前龙井,赔罪。”
景和五年秋,范仲淹牵头修《景和大典》,整日泡在翰林院,连家都不回。李通夜里巡宫,见翰林院烛火通明,推门进去,正撞见老夫子对着一堆竹简打盹,头差点栽进墨池。
“范卿。”李通轻唤,范仲淹惊醒,忙起身行礼,鬓角的白发沾了片竹简碎屑。李通皱眉:“朕让你修典,没让你把命搭进去。”说着从袖里摸出块枣泥糕——是秦岚亲手做的,他特意留了两块。
范仲淹愣了愣,接过糕,指尖有些发颤:“陛下日理万机,还记着臣的老毛病。”他牙口不好,吃硬东西费劲,李通总让人把点心做软。“《大典》要包罗经史、农工、兵法,是给后世留的家底,慢些无妨。”李通坐在他对面,翻看竹简,“这篇《河西戍边策》,秦岚的批注怎么没加进去?”
“皇后的批注是军中之见,臣怕不合经义。”范仲淹刚说完,就被李通敲了头:“景和朝的典,要的就是真东西!别说皇后的批注,就是苏廉的税目、耶律烈的战报,都得加进去——这才是活的史书。”
夜深了,李通陪范仲淹改完一卷,起身要走,范仲淹忽然道:“陛下,东宫的李佑殿下该启蒙了,臣愿兼任太傅。”李通笑了:“你连自己都顾不上,还管朕的儿子?”却丢给他一枚太傅印:“明日起,卯时来坤宁宫,秦岚给你备了暖胃的粥。”
景和六年冬,耶律烈平定辽东,押着女真首领的降书入宫。刚进太极殿,他就把降书往御案上一扔,直奔殿角的酒坛:“陛下藏的西域贡酒,可得给臣留着!”
李通笑骂:“刚从战场上下来,一身血腥味,别脏了朕的酒坛。”却亲自给他倒了碗酒。耶律烈仰头干了,抹了把嘴:“臣斩了女真的大将,缴了三万匹战马,陛下得赏!”
“赏你玄甲骑左营的管辖权,再赏你个媳妇——河西节度使的女儿,跟秦岚一样,能骑马射箭。”李通话刚落,耶律烈就跳起来:“陛下饶了臣吧!臣见过秦岚嫂子训人的样子,可不敢娶同款!”
殿外秦岚正好进来,听见这话,笑骂:“耶律烈,下次打仗,朕让陛下断你的军饷!”耶律烈立刻告饶,又凑到李通身边:“陛下,臣听说苏廉搞了个互市,臣想把辽东的皮毛运到江南卖,赚的钱补贴边军。”
李通挑眉:“你倒会抢苏廉的生意。”却递给他一枚“互市专符”:“不许欺行霸市,否则苏廉告你状,朕可不护着。”耶律烈接过符,又灌了碗酒:“臣跟苏廉打赌,他管内地税,臣管边疆互市,看谁给陛下赚的钱多!”
景和七年春,李通因连日处理蝗灾,积劳成疾,发了高热,却硬撑着批奏疏。赵老栓得知后,拎着药罐闯进御书房,把药碗往御案上一墩:“陛下要是再不喝药,老臣就跪在这里不起来!”
李通皱眉:“药太苦。”赵老栓瞪他:“当年在东宫,陛下中了毒箭,老臣嚼着草药给你敷,那时候怎么不说苦?”说着舀起一勺药,递到他嘴边,“这药是秦皇后让人熬的,加了蜜,再不喝,老臣就去跟皇后告状。”
李通没法,只得张嘴喝了。药刚入喉,就被苦得皱眉,赵老栓立刻塞了块蜜饯到他嘴里:“老臣守着陛下二十年,从东宫到龙庭,陛下的命不是自己的,是大唐的!”他说着红了眼,“当年老臣断了指,陛下哭着给老臣裹伤,现在怎么自己不爱惜身子?”
李通拍了拍他的肩:“老都虞候,朕错了。”赵老栓这才笑了,从袖里摸出张纸条:“这是锦衣卫查的蝗灾重灾区,老臣已经让人把粮车发过去了,陛下放心。”李通看着纸条上的朱批,正是自己昨晚圈的地方,忽然觉得,这碗苦药,比任何珍馐都暖。
景和八年,寒门学子墨砚考中“工技科”第一,入宫献“火药新法”,却在御花园试炸时,把假山炸塌了一角。李通赶到时,墨砚正抱着他的“火药配方”,吓得脸色惨白,像只受惊的兔子。
“陛下饶命!”墨砚跪地磕头,配方掉在地上。李通捡起配方,翻了两页,忽然笑了:“你这火药,能炸塌假山,能不能炸开河西的冻土?”墨砚愣了:“能!只要调整药量,还能用来开运河!”
“那假山,朕让工部重修。”李通把配方还给她,“朕给你拨五千两银子,建个‘工技局’,你带着学子们造火药、造水车、造能飞的风筝——但有一条,不许在御花园试炸,要炸去城外空地。”
墨砚不敢信,抬头时,看见李通正对着她的“飞天风筝图”点头:“这风筝要是能载着人,就能去侦查敌情。”她忽然哭了:“以前考官说我是‘怪胎’,只有陛下肯信我。”
李通递给她一方帕子:“景和朝的怪才,越多越好。”后来墨砚造出“飞天鸢”,李通亲自试乘,吓得秦岚直骂“胡闹”,李通却笑着喊:“墨砚,再飞高些!让朕看看朕的江山!”
景和十年上元节,李通在太极殿设“贤才宴”,文武百官、工技奇才、寒门学子济济一堂。苏廉和耶律烈为了“谁赚的钱多”,在殿上吵得面红耳赤;范仲淹在教李佑写“贤”字;赵老栓正跟墨砚说“火药要注意安全”;秦岚带着后宫妃嫔,给众人布菜。
李通端着酒盏起身,声音洪亮:“有人说,帝王是孤家寡人,但朕不是——苏廉替朕管钱,范仲淹替朕掌文,耶律烈替朕守疆,赵老栓替朕护驾,墨砚替朕造奇物,还有在座的各位,都是朕的家人,是景和朝的脊梁!”
百官起身举杯,齐声高呼:“吾皇万岁!景和万代!”苏廉端着酒,走到李通面前:“陛下,臣明年要把税目开到西域去!”耶律烈抢过话:“臣先把西域的部落打服,给你铺路!”墨砚小声说:“臣造了新的水车,能让江南的粮产再涨三成。”
李通笑着举杯,与众人碰杯:“朕等着——景和朝的盛世,不是朕一个人的,是你们所有人的。”酒液入喉,暖彻心扉,殿外的烟花绽放,照亮了每个人的笑脸。
夜深宴散,李通牵着秦岚的手,站在太极殿的台阶上,看着众人离去的背影。秦岚轻声道:“陛下当年说,要让天下有才者皆有出路,如今做到了。”李通点头,望向漫天烟花:“这才是真正的景和盛世——龙庭聚贤,烟火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