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林九的庇护所已经挤满了人。
不大的客厅里，除了王胖子和沈兰心，还多了三个生面孔——都是749局派来的技术支援。一个负责卫星信号对接，一个负责网络安全，还有一个是危机公关专家，姓赵，戴金丝眼镜，看着就像个大学教授。
“林先生，您确定要这么做？”赵专家第三次确认，手指在平板电脑上快速滑动，“根据我们的舆情监测，目前对您持负面看法的人群比例已经上升到68%。如果直播中出现任何差错，舆论可能会完全失控。”
林九正在调试摄像头，头也不抬：“如果什么都不做，血月之夜死的人会更多。舆论失控和命，哪个重要？”
赵专家被噎了一下，无奈地看向沈兰心。
沈兰心正在清点刚送来的物资——几十箱朱砂、雄黄、艾草堆在墙角，像座小山。她抬起头，平静地说：“赵老师，就按他说的做吧。反正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大家一起死。”
这话说得太直白，客厅里瞬间安静了。
王胖子正抱着手机刷评论，突然怪叫一声：“我靠！九哥，你那个分布图发出去才两个小时，转发已经破千万了！评论区炸了！”
林九接过手机。
屏幕上是他让王胖子发的“信众热力图”——用深浅不一的红色标注了全国各地申请赊刀者的分布密度。深红色的区域集中在东部沿海和部分山区，浅红色和白色区域则遍布中部和西部。
底下的评论两极分化得厉害：
“泪目！我就是深红区的，刀已经挂门上了！感谢赊刀人提醒！”（点赞12.3万）
“蠢货们醒醒吧！这明显是骗局！收集你们的住址信息想干什么？细思极恐！”（点赞9.8万）
“我在白色区域，现在慌得一批...现在申请还来得及吗？”（点赞7.6万）
“楼上别信！我就在深红区，屁事没有！都是心理作用！”（点赞5.2万）
“最新消息！神农架那边真的有‘东西’出来了！有视频为证！【链接】”（点赞21.7万）
林九点开那个链接。
视频拍摄得很模糊，画面剧烈晃动，显然拍摄者在奔跑。背景是深山老林，隐约能看到十几个佝偻的身影在树林间穿行。它们确实穿着破烂的衣物，有些甚至能看到锈迹斑斑的金属反光。最诡异的是，这些“人”行走的姿势完全同步，像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视频最后三秒，其中一个“人”突然回头。
镜头捕捉到了一张模糊的脸——没有五官，只有一片平坦的、仿佛被烫平的皮肤。
视频结束。
评论区的恐慌情绪瞬间爆炸。
“这是什么怪物？！”
“pS的吧？”
“坐标鄂西，证实视频是真的！我们县已经封山了！”
“赊刀人说的都是真的！世界要末日了！”
“政府呢？为什么不出来辟谣？！”
林九关掉视频，把手机还给王胖子：“舆情监测怎么说？”
赵专家推了推眼镜：“这条视频的出现，让支持您的比例回升到40%。但质疑声也更强烈了，很多人认为这是您团队自导自演的炒作。而且...”他顿了顿，“有十七个深红区的市县政府已经发布公告，呼吁民众不要轻信谣言，更不要在门窗上悬挂利器，以免造成伤害。”
“官方表态了？”沈兰心皱眉。
“只是地方性的。”技术员小李插话，“中央层面还在沉默。但赵局让我转告您，上头压力很大，很多老同志认为您这是在制造社会动荡。”
林九笑了笑：“动荡不是我制造的，是那些东西。他们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他走到客厅中央，那里已经架设好了直播设备。不是普通的主播套装，而是749局提供的专业级设备——4K超清摄像头、全向麦克风、还有实时翻译系统，可以同步翻译成十二种语言。
“直播时间定在今晚八点，黄金档。”林九看了看表，“距离现在还有十一个小时。在这之前，我需要你们做几件事。”
所有人都看向他。
“第一，把这份清单上的内容，用最简单直白的语言做成图文教程。”林九递过去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各种民间辟邪方法，“比如怎么用糯米画线，怎么用艾草熏屋，朱砂怎么调...不要讲原理，只讲步骤。做完后通过所有能用的渠道发出去，抖音、微博、微信公众号、甚至小区公告栏。”
沈兰心接过清单，快速浏览：“这些...真的有用吗？”
“对普通邪祟有用。”林九说，“血月之夜，最先跑出来的不会是那些修炼有成的大东西，而是被阴气激发的游魂野鬼、山精野魅。这些东西怕阳气、怕正气、怕一切‘人味儿’。糯米是五谷之精，艾草是纯阳之草，朱砂是至阳之物——对它们来说，就像普通人碰到烧红的烙铁。”
“那对那些‘阴兵’呢？”王胖子小心翼翼地问。
林九沉默了几秒：“跑。”
“啊？”
“看到穿着古代衣服列队行走的东西，不要看，不要听，不要好奇，立刻往反方向跑。”林九表情严肃，“阴兵借道是天地间的异象，它们不是在‘攻击’，而是在‘行军’。你挡了它们的路，就像蚂蚁挡了坦克的路——死了也白死。”
客厅里又是一片寂静。
技术员小张咽了口唾沫：“林先生，您直播的时候...也要说这些吗？”
“不止。”林九走到窗边，看向外面的天空，“我还要教他们，如果真的躲不掉了，该怎么用我赊出去的那把刀，搏一线生机。”
他转过身，眼神锐利如刀：“记住，今晚的直播，不是科普讲座，是战前动员。我要让信我的人，有能力活下去；让不信我的人，至少知道该怎么死得明白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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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两点，沈家老宅。
沈从文老爷子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手里捧着个老式收音机，正在听新闻。
“...针对近期网络上流传的‘末世预言’，国家气象局专家表示，所谓‘血月’是一种正常的天文现象，是月球进入地球本影时，太阳光中波长较长的红光折射到月球表面形成的...民众不必恐慌...”
老爷子关了收音机，叹了口气。
管家老吴端来茶水，轻声问：“老爷，您说...那孩子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真真假假，重要吗？”沈从文抿了口茶，“重要的是，他敢说，有人敢信。这世道，敢说真话的人不多了。”
老吴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
“我刚才去街上采购，看到好多店都在卖朱砂、艾草，价格涨了十倍还抢不到。”老吴压低声音，“还有人...在偷偷买刀。不是菜刀，是那种开过刃的砍刀。”
沈从文的手顿了顿：“治安呢？”
“表面上还好，但暗地里...”老吴摇头，“人心惶惶啊。咱们这片因为是老宅区，住户不多，还算平静。但我听说城南那几个新小区，已经有人组织巡逻队了，晚上轮流守夜。”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汽车引擎声。
沈兰心回来了，手里拎着个沉重的帆布包。她脸色不太好，进门后先灌了一大杯水，才开口：“爷爷，物资基本备齐了。但有几个供应商临时毁约，说上头有人打招呼，不准再卖这些东西给我们。”
“谁打招呼？”沈从文皱眉。
“没说，但能量很大。”沈兰心放下杯子，“我动用了所有关系，最后是从黑...从特殊渠道弄到的。价格是市场价的三十倍。”
老爷子摆摆手：“钱不是问题。林九那边准备得怎么样？”
“晚上八点直播。”沈兰心看了眼手表，“他现在在调试设备，王胖子在维护评论区，749局的人负责技术支援。但...”她犹豫了一下，“我总觉得，今晚会出事。”
“出什么事？”
“不知道。”沈兰心走到老爷子身边蹲下，握住他的手，“就是一种直觉。爷爷，血月之夜，您一定要待在宅子里，哪里都不要去。林九说他会来布置最后的防护，但我还是担心...”
沈从文拍拍孙女的手：“活了八十七岁，够本了。倒是你，兰心，你真的信他吗？不是信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是信他这个人。”
沈兰心愣住。
她想起第一次见林九时，他吊儿郎当地说“代价是你爱上我”的混账样子；想起他在沈氏大楼里，用一把菜刀斩断阴煞的专注神情；想起他吃泡面时哧溜哧溜的市井气，还有他说“我总不能比我师父怂吧”时，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决绝。
“我信。”她轻声说，“不是因为他的能力，而是因为...他明明可以像其他人一样，躲起来等末世降临，自己活下来就好。但他选择了站出来，救那些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感谢他的人。”
沈从文欣慰地笑了：“那就够了。去吧，去帮他。沈家的人，从不欠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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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点，西山龙脉余脉。
陈天雄站在一处隐蔽的山洞口，身后跟着四个黑衣人。他们穿着特制的防护服，衣服上绣着复杂的符文，在昏暗的光线下隐隐泛着紫光。
“老板，探测结果出来了。”一个黑衣人捧着平板电脑，“能量波动源就在山洞深处，距离地面约五十米。但从热成像看...里面有活物。”
“什么活物？”
“不清楚。体型不大，但数量很多，至少...”黑衣人看了眼数据，“上百。”
陈天雄眯起眼睛。
九龙璧碎片是至阳至正之物，按理说应该排斥一切阴邪。如果碎片周围聚集了大量活物，只可能是两种可能：要么那些东西不是邪物，要么...碎片被什么东西污染了。
“准备进去。”他下令。
“老板，要不要先放无人机...”
“来不及了。”陈天雄看了眼手表，“血月还有四十四小时。我必须在那之前拿到碎片，完成仪式的最后准备。”
他从怀里取出一个青铜罗盘。罗盘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篆文，中心指针不是磁针，而是一条微缩的、仿佛在游动的小龙。
这是他从某个古墓里挖出来的“寻龙盘”，专门用来追踪龙脉气息。
罗盘一拿出来，指针就疯狂转动，最后死死指向山洞深处。
“走。”
五人打开强光手电，鱼贯而入。
山洞起初很狭窄，只能容一人通过。但走了约莫二十米后，豁然开朗，出现一个天然形成的溶洞大厅。钟乳石从洞顶垂下，在手电光照下泛着诡异的彩色光泽。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腻的腥气。
“小心。”陈天雄突然停下脚步。
手电光扫过地面——那里散落着许多白色的、细小的骨头。看形状，像是老鼠或者蝙蝠的。
但骨头太多了，密密麻麻铺了一层，仿佛这里曾经是个大型屠宰场。
“老板，你看上面！”一个黑衣人惊叫。
所有人抬头。
洞顶倒挂着黑压压的一片东西——不是蝙蝠。
是猴子。
但又不是普通的猴子。这些猴子体型瘦小，通体漆黑，眼睛是血红色的。最诡异的是，它们的尾巴末端，都长着一个肉瘤，肉瘤一鼓一鼓，像在呼吸。
“尸猴。”陈天雄脸色一沉，“这东西只生活在极阴之地，以腐尸为食。它们的唾液有剧毒，被咬一口，三分钟内全身溃烂而死。”
话音刚落，一只尸猴突然睁开眼睛。
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洞顶上，上百双血红的眼睛同时睁开。
嘶哑的尖叫声响起。
尸猴群动了。
它们没有直接扑下来，而是像训练有素的军队一样，分成三股，一股正面俯冲，两股从侧翼包抄。动作之敏捷，配合之默契，完全不像是野兽。
“结阵！”陈天雄大喝。
四个黑衣人立刻背靠背站成四方阵型，同时从腰间抽出特制的短棍。短棍顶端弹出锋利的刀刃，刀刃上刻着镇邪符文。
第一只尸猴扑到。
刀光一闪，尸猴被拦腰斩断。但断成两截的尸体落地后，居然还在蠕动，上半身拖着肠子继续往前爬。
“斩首！必须斩首！”陈天雄自己也动了。
他没用武器，而是双手结印，口中念诵晦涩的咒文。随着咒文响起，他周身的空气开始扭曲，温度骤降。
扑向他的几只尸猴在空中突然僵硬，然后像冻僵的冰块一样，噼里啪啦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但尸猴实在太多了。
杀了十几只，又有几十只扑上来。而且这些畜生极其聪明，专门攻击防护服薄弱的关节部位。一个黑衣人不慎被咬中手腕，惨叫一声，整条手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溃烂。
“老四！”
“别管他！继续前进！”陈天雄冷酷地下令，“碎片就在前面！”
他率先冲向前方。
溶洞尽头，是一个小小的石台。石台上方，一根钟乳石正对着下方石碗，石碗里积蓄着乳白色的石钟乳。
而在石碗中央，静静躺着一块玉片。
和他从情报中看到的九龙璧碎片一模一样，只是这一块更小，只有小拇指指甲盖大小。但玉片中流转的光华，比沈从文那块强烈十倍不止。
陈天雄眼中闪过狂喜，伸手去抓。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碰到玉片的瞬间——
“吼！！！”
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从石台后方传来。
整个溶洞都在颤抖。
尸猴群像是听到什么恐怖的命令，齐刷刷停止攻击，全部退回洞顶，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陈天雄猛地抬头。
石台后方，黑暗深处，亮起两盏灯笼大小的、血红色的光。
那不是灯笼。
是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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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点五十分。
林九庇护所的客厅，所有设备调试完毕。
全球十二大直播平台同步接口已对接，实时翻译系统就位，网络安全防火墙启动到最高级别。
王胖子盯着后台数据，声音发颤：“九哥...在线预约人数已经突破...突破八千万了。而且还在涨。”
八千万。
这已经不是“网红直播”的范畴了，这是一场全球瞩目的新闻发布会。
林九坐在摄像头前，闭目养神。
他换上了一件简单的黑色唐装，头发梳理整齐。面前的桌上，只放了三样东西：一把普通的菜刀，一包糯米，一根艾草。
朴素得像是菜市场里的大叔要教人做饭。
但客厅里的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沈兰心站在监控屏幕前，看着分屏上各个平台的实时评论。质疑、谩骂、期待、恐慌...各种情绪像海啸一样冲刷着评论区。
“还有三分钟。”技术员小张提醒。
林九睁开眼睛。
他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不像一个即将面对八千万观众的人。
“林九。”沈兰心突然开口。
他看向她。
“无论发生什么，”沈兰心一字一句地说，“我会站在你这边。”
林九笑了。
那是他今天第一次真心实意的笑。
“准备好。”他转头看向摄像头，“要开始了。”
倒计时十秒。
五、四、三、二、一——
直播信号接通。
全球八千万个屏幕同时亮起，映出林九平静的脸。
“大家好，我是赊刀人，林九。”他对着镜头，说出了第一句话，“接下来我要说的，可能会颠覆你们的认知。但请记住，我不是在讲恐怖故事，我是在教你们——怎么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