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清羽那没出声的摇头和眼神，就像扔进冰湖里的小石子，在何瑶绝望的心湖里荡开浅浅的波纹。
静待时机？
现在宗门封山，苏芷又危在旦夕，她怎么等？又能等什么机会？
可看着高台上脸色严肃的阁主和长老，感受着身边同门因为太上长老没了，满是震惊、生气又不安的情绪，她心里清楚，这时候不管做啥冲动的事，都跟自寻死路没区别。
她只能硬压下乱晃的念头，指甲深深掐进手心，借着疼稳住表面的平静。
清韵台的集会没一会儿就散了，可一股要出大事的紧张感，却像块沉得慌的石头，牢牢罩着整个素心阁。
护山大阵的光看着比往常沉实多了，出入口的检查一下子严了好几倍，执戒堂的弟子老在各个路口转，眼神 sharp 地盯着来回走动的同门。
何瑶回到沁碧居，关上门，背靠着冰凉的竹门，才敢让那硬撑的镇定彻底垮掉。
浑身没劲儿的感觉跟潮水似的裹着她，透不过气。
宗门封山，意味着她想走正常流程下山去流芳府，根本没可能。
苏芷手腕上那道诡异的黑莲花纹，就像催命符，时时刻刻揪着她的心。
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苏芷……
不！绝对不行！
她猛地抬头，眼里透着股近乎钻牛角尖的倔劲。
一定有办法！必须有办法！
就在她心里乱成一团，快被这死局逼疯的时候，第二天，一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传遍了整个宗门，稍稍冲淡了些太上长老陨落带来的压抑——
三年一次的宗门小比，一个月后会按时办！
这小比面向所有内门弟子，还有入门没超过三年的外门弟子，目的就是看看大家修行的成果，鼓励进步慢的人。
到时候，各峰的长老都会来看着，表现好的弟子，不光能拿到不少灵石、丹药、功法当奖励，还有机会被某位长老看中，直接收作亲传弟子！
对大多数弟子来说，这可是一步登天、改变命运的好机会！
果然，消息一出来，原本被封山令和太上长老没了的阴影压得喘不过气的宗门，气氛一下子变了。
一种掺着兴奋、紧张、期待又着急的情绪，在年轻弟子里飞快散开。
传功堂、演武场、百草堂、清音阁……只要能提升实力的地方，立马挤满了人。
弟子们练得比以前拼命多了，连空气里都像飘着股竞争的火药味。
何瑶走在去百草堂的路上，能清楚感觉到这种变化。
路上碰到的弟子，不管认识不认识，大多走得匆匆忙忙，皱着眉头，嘴里聊的也多是关于小比的猜测和怎么准备。
就连以前有些偷懒的弟子，这会儿也像上了发条，抓紧每一点时间打坐练气、练技巧。
“你听说没？这次小比第一名的奖励，除了往年的凝元丹和上品灵石，听说还有一次进‘藏经阁第三层’挑功法的机会！”
“藏经阁第三层！那里面放的可都是玄阶往上的功法跟独门技巧啊！”
“不光这个！听说要是能进前十，还有可能被选去参加流芳府的调查任务，那可是赚宗门贡献、露脸的好机会！”
“流芳府？现在那儿多危险啊……”
“危险才有机遇啊！要是能在这事上立了功，宗门的赏赐哪会少？”
弟子们的议论声断断续续飘进耳朵里，何瑶的心猛地一动。
参与流芳府的调查任务？！
这……这会不会就是凌清羽说的“时机”？
要是她能在这次小比里拿到足够好的名次，是不是就有机会进那个去流芳府的调查队？
这样一来，她不光能名正言顺离开宗门，还能借着宗门的力量，更快找到赤阳暖玉，甚至……查清黑莲和地宫的真相！
希望的小火苗，跟风里的小灯似的，又轻轻烧起来了。
可这希望里，也藏着大大的挑战。
宗门小比，来的都是素心阁年轻一辈里的尖子。
她虽说刚突破到凝脉，可底子还浅，真刀真枪打的经验更是少得可怜。
想在这么多厉害弟子里冒头，冲进前十，哪有那么容易？
更何况，暗地里还有金昊、赵乾这些人盯着，那位枯瘦长老更是深不见底。
小比是公开场合，他们会不会趁机找她麻烦？
前面的路坑坑洼洼，全是难走的坎。
可为了苏芷，她没退路！
何瑶的眼神又坚定起来，加快脚步往百草堂走。
既然决定要参赛，那每一分能提升实力的时间，都不能浪费。
百草堂里，气氛也比平时紧张多了。
不少弟子不再满足于学基础的认药、护药，围着严师叔问各种药性搭配、怎么炼简单的丹药，还有人打听哪些冷门灵植能在短时间里增强灵力、疗伤解毒。
严师叔还是那副不爱笑的样子，可对弟子们的提问倒没拒绝，只是要求比以前严多了。
何瑶安安静静走到自己负责的药田，一边做日常的照料，一边更用心地观察、记着各种灵植的特性，尤其是那些有特殊药效的品种。
她隐隐觉得，在百草堂学的这些东西，说不定能在小比里帮上大忙。
下午去清音阁，情况也差不多。
以前的安静，被各种要么生涩、要么激昂的试音声打破了。
弟子们不再只练能宁神的曲调，开始试着练更有攻击性、或是能防御的音律技巧，阁里时不时就响起带着灵力的尖锐音爆，或是像织了张网似的防御音障。
柔瑾师叔在弟子中间来回走，耐心指点，偶尔看向独自待在角落、手指还在专注练基础、找心韵契合点的何瑶时，眼里会闪过一丝不容易察觉的认可。
傍晚结束修习，何瑶没直接回听竹苑，而是往平时不怎么去的演武场走。
还没走近，就听见一阵阵喊喝声、灵力碰撞的爆鸣声，还有兵器碰在一起的“哐当”声。
演武场占地很大，分了几十个大小不一样的擂台，这会儿几乎每个擂台周围都围满了看热闹，或是等着上场比试的弟子。
台上人影来回跳，各种颜色的灵光闪个不停，打得特别激烈。
何瑶找了个没人挤的角落，安安静静看着。
她看见有弟子练烈焰掌，火光烧得旺；有弟子能操控藤蔓，把对手缠得动不了；还有弟子身法快得像风，剑光特别狠……
各种技巧、武技花样不少，让她开了眼界，也清楚知道自己的本事太单一、太不够用了。
她的“沁雨诀”“繁花引”，大多是辅助、帮着恢复生机的，“清音咒”虽说有时候能有意外效果，可正面打、正面防的能力都不行。
就靠这些，想在小比里走得远，恐怕很难。
必须尽快学一门威力强点的攻击技巧！
就在她专心琢磨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带着点调侃的声音：
“哟，这不是咱们刚突破凝脉、正出风头的何师妹吗？怎么，你也对小比感兴趣啊？”
何瑶心里一紧，转过身，就看见金昊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不远处，双手抱在胸前，脸上全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嘲讽。
他身上的灵力波动比之前强了不少，显然也进步了，可眼神里的阴沉和狠劲，好像也更重了。
“宗门小比是为了检验修行，本来就是每个弟子该参与的事。”何瑶语气平淡，不想跟他多废话。
“检验修行？”金昊嗤笑一声，往前凑了一步，离何瑶更近了，压低声音，话里全是坏心眼，“我看你是想借着小比，找机会溜出宗门吧？为了那个躺在药师堂的废物？”
何瑶瞳孔一缩，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金师兄，说话放尊重些！”
“怎么？我说错了？”金昊看着她变了的脸色，好像觉得特别有意思，笑得更得意了，“你以为突破到凝脉，就有资格参赛了？真是天真！小比擂台上，刀剑没长眼，技巧也不留情，就凭你那点三脚猫的本事，恐怕第一轮都撑不过去！我劝你啊，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宗门里，别出去丢人现眼，也别……白白送了命！”
他最后几个字说得特别重，满是不加掩饰的威胁。
何瑶紧紧攥着拳头，心里的火一下子冒了上来，可琉璃心坠及时传来一阵温温的气息，让她很快冷静下来。
她知道，金昊就是故意想惹她生气。
“不用金师兄操心。”她冷冷地回看着金昊，眼神清亮又坚定，“擂台上，靠的是真本事。至于最后结果怎么样，到时候自然能分清。”
说完，她不管金昊变得难看起来的脸色，转身直接走了，没再理他。
回到沁碧居，何瑶没因为金昊的挑衅乱了心神，反而更坚定了要参赛的想法。
她盘膝坐在竹榻上，开始仔细规划接下来一个月的修炼。
主修的《灵韵谱》得天天练，把凝脉境的修为稳住。
百草堂和清音阁的课也不能落，这些都是她的优势，说不定到时候能当底牌用。
眼下最要紧的，是尽快学一门威力强的攻击技巧。
她想起以前在传功堂见过几卷适合凝脉初期弟子学的技巧玉简，其中有一门叫“流光击”的技巧，能把灵力压缩得特别凝练，变成一道穿透力极强的流光，速度快，威力也不错，正好适合她。
明天就去传功堂兑换！
就在她拿定主意，准备开始今晚的修炼时，目光无意间扫到了窗台。
那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多了个东西——
一枚用普通树叶包着的、小小的玉简。
何瑶心里一惊，赶紧走到窗边，把灵觉开到最大，仔细查了查周围，没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她小心翼翼地用灵力把那枚玉简隔空拿过来，确认没陷阱后，才把树叶拆开。
玉简里面，没什么复杂的功法，就只有短短几行字，字写得细瘦又有力，还透着点眼熟的冷劲儿：
“流云步，黄阶上品身法，讲究的是感觉不是硬拼，跟顺着自然走的道理对得上，或许能补上你身法差的短板。
要学的话，就去流云涧深处，三叠瀑布下面练。
别问这功法哪儿来的，也别跟外人说。”
没写名字。
可何瑶几乎一下子就确定了这玉简是谁送的——
凌清羽！
是他！他居然送来了她现在最需要的身法秘籍！还特意说了在哪儿练！
流云步……黄阶上品……这已经是凝脉境弟子能接触到的，品阶很高的身法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帮她？就因为是同门？还是因为他知道，她必须参加小比、必须去流芳府？
握着这枚突然出现的玉简，何瑶心里又乱又暖，说不出的复杂。
凌清羽这个人，在她心里，越来越神秘，也越来越看不透了。
可这会儿不是琢磨这些的时候。
她把玉简紧紧攥在手里，眼里闪过一丝决绝。
不管以后的路怎么样，不管凌清羽是出于什么目的，这份帮助，她接下了！
一个月后的小比，她必须赢！
不光要赢，还要赢得漂亮，赢得让所有人都没法忽视！赢得那个去流芳府的资格！
她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目光好像穿透了一层又一层阻碍，落在了遥远又危险的流芳府方向。
就在她心神激荡，对以后满是决心的时候，怀里那枚一直温温顺顺的琉璃心坠，忽然又没预兆地、轻轻动了一下，传过来一丝模糊，却带着警示意味的波动。
那波动指的方向，不是外面，而是……她之前藏那片深紫色薄片和黑莲碎片的墙缝那儿！
何瑶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难道……这两件邪物，在宗门封山、小比快到的特殊时候，悄悄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