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心坠那指向墙缝的微弱警示，就像投进心湖的石子，让何瑶刚因为拿到《流云步》而稍显振奋的心情，又蒙上了一层灰。
那两件邪物……难道是因为宗门封山、灵气环境变了，才悄悄有了动静？
她硬压下立刻去查看的念头。
眼下，提升实力、准备小比才是最要紧的事。
不管出什么额外的岔子，都可能引来没法预料的风险。
接下来的日子，何瑶的生活节奏快得像根绷紧的弓弦。
白天，她来回跑传功堂、百草堂、清音阁，拼命学所有能学的东西，尤其在百草堂，她特意去记那些能让人麻痹、产生幻觉，或是短时间提劲的灵植特性，还有怎么破解它们的法子。
柔瑾师叔好像看出了她的心思，偶尔在她卡壳的时候，会看似随口多讲两句，说音律震荡对气血、神魂的细微影响，这些话让她学到了不少真东西。
到了晚上，就是她拼命修炼的时间。
一边巩固《灵韵谱》凝脉卷的修为，一边练刚兑换来的攻击术法“流光击”，还要挤尽所有能挤的时间，悄悄去流云涧深处，在那轰隆隆的三叠瀑布底下，练凌清羽给的《流云步》。
《流云步》是真的厉害，不靠蛮力爆发，讲究的是身体跟着心意动，脚步顺着自然走，能借着风、水的力道，甚至对手攻击的余劲来换位置，特别灵活。
可在瀑布的大水冲击和满是水汽的环境里修炼，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刚开始的时候，她总被水流冲得站不稳，浑身湿透，狼狈得很。
但凭着琉璃心坠帮她提升的悟性，还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她进步特别快，慢慢能在激流里稳住身子，步伐也越来越飘，让人难抓踪迹。
而“流光击”的修炼，更看重把灵力往死里压缩、精准把控。
她要把体内的灵力凝在一个小点上，再一下子爆发出来，变成一道快得像闪电的流光。
这对灵力的掌控要求极高，稍微差一点，要么威力大减，要么还会反过来伤着自己。
她练了一次又一次，失败了一次又一次，直到指尖能稳稳凝出那道又细又险的光点，才算有点模样。
就在这样近乎连轴转的修炼里，宗门小比的日子，一天比一天近了。
这天是小比报名的最后一天。
何瑶结束了一天的课，去了执事堂设的报名点。
这儿还排着长队，弟子们脸上不是透着自信，就是藏着紧张。
轮到何瑶的时候，负责登记的执事哥哥抬头看了她一眼，眼里闪过点惊讶，显然认出了这位最近在宗门里有点名气的师妹。
他按规矩查了查何瑶的修为（何瑶特意把气息压在刚入凝脉没多久的样子），记好信息，递给她一枚刻着编号的参赛玉牌。
“甲字柒佰零叁号，何瑶。初赛在三天后，早上卯时去戊号擂台区集合，千万别迟到。”
“谢谢哥哥。”何瑶接过玉牌，摸着手感凉凉的。
甲字柒佰零叁，这说明这次报名参赛的内门弟子，还有符合条件的外门弟子，至少有七百多人！
竞争这么激烈，想杀出重围不容易。
她刚要走，眼角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也走到了报名点附近——是金昊。
他显然也看到了何瑶，嘴角扯出一个冷笑，眼神里的敌意和挑衅藏都不藏，还伸出拇指，在脖子上轻轻划了一下，做了个割喉的动作，嚣张得不行。
何瑶脸色没什么变化，好像没看见一样，转身就走。
跟这种没意义的挑衅比起来，她更在乎怎么在小比里走得更远。
三天时间一晃就过。
小比当天，天刚蒙蒙亮，素心阁中心那几十座擂台周围，就已经挤满了人，吵得要命。
各种颜色的旗子飘着，不同山峰的弟子聚在一块儿，给认识的同门喊加油。
高台上，阁主和各位长老都已经坐好了，目光扫过下面密密麻麻的弟子。
何瑶按着玉牌上的指引，去了戊号擂台区。
这儿一共有十个擂台同时比，她的编号靠后，不用马上上场。
她找了个没那么吵的角落，安安静静看着台上的比试。
擂台上，术法的光闪个不停，剑光到处飞，喊叫声、碰撞声没断过。
有的弟子靠灵力多、力气大，硬压着对手打；有的靠身法好，绕着对手打游击；还有的用些让人想不到的术法，突然偷袭赢了……
每个人的打法都不一样，激烈程度比平时同门切磋强多了，时不时就有人受伤，被抬下擂台。
何瑶看得特别专注，脑子里不停模拟：要是自己在台上，该怎么应对这些招式。
她发现，不少弟子虽然灵力挺足，但临场反应慢，术法接得也不顺畅，破绽不少。
这让她紧张的心情稍微松了点，却也更不敢大意了。
“甲字柒佰零叁号，何瑶！甲字柒佰零肆号，王闯！戊字叁号擂台！”
执事哥哥洪亮的声音喊了出来。
终于轮到她了！
何瑶深吸一口气，压下有点变快的心跳，理了理衣服，稳稳地走向戊字叁号擂台。
她的对手王闯，是个高高壮壮、皮肤黑黑的外门弟子，修为在启灵境巅峰，手里拎着一把沉乎乎的开山刀，眼神凶巴巴的，透着一股敢打敢拼的劲。
看到对手是何瑶这样看起来娇柔弱弱的姑娘，他眼里闪过点看不起，瓮声瓮气地说：“师妹，拳脚没长眼，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何瑶没生气，只是规规矩矩行了个礼：“请哥哥多指教。”
裁判长老喊了一声：“开始！”
王闯大吼一声，身上土黄色的灵力一下子冒了出来，整个人像头蛮牛似的冲何瑶撞过来，手里的开山刀带着呼呼的风声，直直劈下来！
力气又大又猛，显然是想快点解决战斗。
台下传来一阵惊呼，不少人都觉得，何瑶恐怕连这一刀都接不住。
面对这么快的一击，何瑶脑子里一下子冒出好几个应对办法。
硬接？她的灵力虽然更纯，但对方力气太猛，不是好主意。
躲？《流云步》刚练会，正好试试！
她脚步轻轻一错，身子像被风吹动的云似的，在刀快劈到身上的瞬间，险险地躲了过去。
刀风刮得她脸生疼，但她眼神还是很稳。
王闯一刀劈空，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对方身法这么灵活。
他怒吼一声，刀势一改，横着扫过来，想把何瑶的退路都封死。
何瑶又用了流云步，身子飘着往后退，同时指尖凝起灵力，一道又细又亮的青碧色流光射了出去，直打王闯拎刀的手腕！
这就是“流光击”！
可毕竟是第一次在真打起来的时候用，她对出招收手的时机、灵力的把控都还生得很。
那道流光虽然快，却被王闯及时缩手躲了过去，只在他手腕上划了道浅浅的血印，没造成真伤。
“这点本事也敢拿出来！”王闯疼得咧嘴，火气更大了，刀法变得更凶，土黄色的刀光横七竖八，把大半个擂台都罩住了。
何瑶只能靠流云步不停躲，偶尔用“流光击”骚扰一下，却始终打不破对方的防御，更别说伤到他了。
场面一下子僵住了。
台下开始有人议论起来。
“就知道躲，这算什么本事啊？”
“王哥哥打得稳，肯定能赢！”
“这何瑶身法倒是不错，可惜攻击力太弱了……”
何瑶听着这些话，心里没什么波动。
她很清楚自己的问题：实战经验太少，攻击术法用得一点都不熟练。
但她没慌，反而在不停躲闪的时候，一直观察王闯的招式习惯，找他的破绽。
王闯打了半天没打赢，渐渐有点急了，灵力也耗得差不多了。
一次全力劈砍劈空后，他身上出现了一瞬间的停顿，要喘口气才能再出招，胸口也露了出来！
就是现在！
何瑶眼里一亮，一直攒着的灵力一下子爆发出来！
她没再用还不熟练的“流光击”，反而突然灵光一闪，把“沁雨诀”的滋养力道，和“繁花引”的生长力道，用一种特别的方式混在一起，再加上她坚定的心意，变成好几道又软又韧、能缠住人的青碧色灵藤，像活的一样从地上钻出来，一下子就缠上了王闯的腿！
“什么玩意儿？！”王闯大惊，使劲挣扎，可那灵藤特别结实，一时半会儿还挣不开！
趁这个机会，何瑶身子像闪电似的冲过去，并指成剑，指尖凝着一股压得极实的灵力——跟流光击差不多，却更侧重穿透，精准地朝着王闯的膻中穴点过去！
指尖还没碰到，凌厉的指风就已经让王闯胸口发闷！
他脸色一下子变了，知道自己输定了，要是不认输，这一指下去肯定要受重伤，只能不甘心地大喊：“我认输！”
何瑶的指尖在离他胸口一寸左右的地方稳稳停下，接着收了回来。
缠在王闯腿上的灵藤，也变成点点灵光散了。
“多谢哥哥承让。”她轻轻喘着气，额头上已经冒了汗，这一场打下来，对她的心神消耗可不小。
裁判长老有点惊讶地看了何瑶一眼，宣布道：“戊字叁号台，甲字柒佰零叁号，何瑶胜！”
台下安静了一下，接着响起了零零散散的掌声，议论声也更大了。
何瑶这场胜利，说不上精彩，甚至有点取巧，但她那种临危不乱、能随机应变的本事，还是让不少人收起了一开始的轻视。
何瑶没在意这些，走下擂台，默默回想刚才的战斗。
生，太生了。
不管是抓时机，还是用术法，都有太多问题。
要不是最后突然想到，把两种辅助术法混在一起用，恐怕还得打好久，能不能赢都不一定。
从失败里学东西，往往比顺顺利利赢一场，收获更多。
她正准备离开，找个地方调息恢复，好应对下一场比试，目光无意间扫过不远处的另一个擂台。
那擂台上站着的，正是刚打完的金昊。
他的对手是个凝脉初期的弟子，这会儿正脸色惨白地躺在台下，胸口一道焦黑的伤看着吓人，显然伤得不轻。
金昊高高站在台上，身上绕着一股又热又凶的火系灵力，跟他平时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他好像察觉到了何瑶的目光，猛地转头看过来，那双眼睛里，居然隐隐透着点不正常的红色，嘴角还扯出一个满是狠劲的笑。
更让何瑶心里一紧的是，在他身上那股暴烈的火灵力底下，她靠着琉璃心坠的敏锐感知，居然捕捉到了一丝特别淡、却跟那片紫片同源的、阴冷邪乎的气息！
虽然那气息一下子就没了，很快被热烘烘的火灵力盖住，但何瑶敢肯定，自己没看错！
金昊……他果然有问题！
他不光跟自己过不去，他身上，好像也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
就在何瑶心里吃惊的时候，金昊好像觉得，隔着人群无声挑衅还不够，居然抬起手，对着何瑶的方向，隔空做了个特别下流、还带着侮辱性的手势，引得他身边几个跟班哈哈大笑起来。
可就在他做这个手势的瞬间，何瑶怀里的琉璃心坠，又传来了清晰的警示！
但这一次，警示的目标不是金昊，而是……金昊身后，人群里一个看着特别普通、穿着灰色杂役衣服、正低着头扫擂台周围落叶的——
老妪！
那老妪身子弯得厉害，脸干干瘦瘦的，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倒。
她一直低着头，慢慢扫着地，不管周围多吵，金昊多嚣张，她都像没听见、没看见一样。
可琉璃心坠传过来的感觉却清清楚楚——
这个看着平平无奇的老妪身上，绕着一股特别淡、却跟那黑莲碎片同源，甚至比碎片更纯、更深的……阴邪沉滞之气！
何瑶的瞳孔一下子缩了起来，一股凉气从后背顺着脊椎骨往上窜！
这素心阁里，到底还藏着多少像这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