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
整整三天,朱雀大街上最显眼的黄金铺位,万兽阁的大门,就这么死气沉沉地关着。
开业那天的热闹与萧条,早已成了帝都最新的饭后谈资。一开始,还有人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在街对面指指点点。
“看见没,那就是风家那个草包开的铺子,叫什么……万兽阁?我看叫关门阁还差不多!”
“嘘,小声点!她现在可凶了,狩猎会第一呢!”
“呵,第一又如何?做生意得罪了陈家,那就是自寻死路!你看,这才几天,连个鬼影子都没了。”
到了第三天,连看热闹的人都散了。
万兽阁门前,真正做到了门可罗雀。偶尔有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拍打在紧闭的朱漆大门上,发出“啪嗒”的轻响,像是在为这家即将倒闭的店铺,提前奏响了哀乐。
帝都的舆论风向,早已一边倒。
所有人都认定,那位曾经的“帝都第一草包”,如今的狩猎会黑马,终究是昙花一现。她或许有点奇遇,懂点搏杀的歪门邪道,但在真正的世家底蕴和商业铁律面前,她那点上不得台面的小聪明,不过是个笑话。
陈家府邸,此刻正是一片欢声笑语。
陈家少主陈威,正高举酒杯,对着一众狐朋狗友意气风发。
“诸位,都听说了吧?那万兽阁,怕是撑不过今晚了!”
“哈哈哈,陈少主威武!区区一个弃女,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挑战陈家在兽宠界的地位,简直是茅厕里点灯——找死!”
“我听说啊,她前几日还跑去城西废市,买了一堆垃圾回来!一只病猫,一只杂毛鸟,还有块破石头!笑死我了,她不会真以为靠这些就能翻盘吧?”
陈威一口饮尽杯中酒,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快意。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风清浅血本无归,跪在地上求他高抬贵手的凄惨模样。
“等着吧!我派人盯着呢,等她挂出铺子转卖的牌子,本少主第一个去,当着她的面,把那牌子给砸了!”
他放肆地笑着,周围也附和着响起一片哄堂大笑。
他们谁也不知道,就在他们尽情嘲笑风清浅愚蠢的时候,万兽阁那死寂的后院里,一切都在悄然发生着质变。
……
“小姐……我们……我们真的要关门了吗?”
万兽阁内,小翠急得眼圈都红了。她手里紧紧攥着一块抹布,看着空无一人的大堂,听着外面偶尔飘来的几句风言风语,心都揪成了一团。
这三天,小姐就像个没事人一样。
每天准时开门,然后就坐在柜台后,不是看书,就是闭目养神,或是摆弄那些从废市淘来的“破烂”。
任凭外面风雨飘摇,她自岿然不动。
可小翠不行啊!她只是个丫鬟,她只知道,再没有客人,她们连下个月的伙食费都付不起了!
风清浅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抬眸看了看窗外已经西斜的太阳,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关门?为什么要关门?”
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骨节发出一阵细微的“噼啪”声。
“戏台子都搭好了,观众也酝酿得差不多了,是时候……该卖票了。”
“啊?”小翠一脸茫然,完全听不懂自家小姐在说什么。
风清浅没再解释,只是走到柜台边,取出一张崭新的,足有一人高的雪浪纸,平平铺开。
研墨,提笔。
她手腕悬空,笔尖饱蘸浓墨,没有丝毫犹豫,龙飞凤凤舞地在纸上写下几个大字。
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锋锐无匹的自信,仿佛不是用墨写就,而是用剑刻成!
小翠在一旁瞪大了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念了出来。
“帝……帝都首场……珍、稀、兽、宠……拍卖会?”
她的声音都在发颤。
小姐疯了吗?
她们现在连一根兽毛都进不到,哪来的珍稀兽宠?开拍卖会?这要是贴出去,不被全城的人笑掉大牙才怪!
风清浅对她的震惊毫无反应,写完大字,又在下方用稍小的字体标注了时间:七日之后。
最后,在告示的最下方,她笔锋一转,以极其简练而传神的笔触,勾勒出了三个神秘的剪影。
第一个,是一只鸟的轮廓,双翼舒展,姿态优雅,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却看不出是何品种。
第二个,是一只猫的形态,身形矫健,蓄势待发,一条长长的尾巴在末端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充满了动感与杀气。
第三个……小翠看着那个剪影,彻底懵了。
那甚至都不能算是一个生物的轮廓,它就是一个不规则的、圆滚滚的土疙瘩,像块石头,又像个土豆。
风清浅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吹了吹未干的墨迹,对小翠吩咐道:“去,把它贴到大门上,贴正一点。”
“小……小姐……”小翠都快哭了,“这……这贴出去,我们……我们就成全帝都的笑话了!”
风清浅转过头,捏了捏她紧张得发白的小脸,轻笑道:“傻丫头,我们现在,不就已经是全帝都的笑话了吗?”
“既然都是笑话了,为什么不闹得再大一点?”
“记住,欲使其疯狂,必先令其嚣张。他们现在笑得有多大声,七天后,脸就会被打得有多肿。”
说完,她将告示卷起,不由分说地塞进了小翠怀里。
小翠抱着那卷几乎比她还高的告示,一步三回头地走向大门,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她甚至能感觉到,街对面那些商铺里,有无数道目光正隔着窗户,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终于,她一咬牙,一闭眼,豁出去了!
“吱呀——”
沉寂了三天的万兽阁大门,轰然敞开。
午后刺眼的阳光瞬间涌了进来,让习惯了昏暗的小翠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她不再犹豫,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外,拿出早就备好的浆糊,手忙脚乱地将那张巨大的告示,端端正正地贴在了万兽阁最中央的门板上!
做完这一切,她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溜烟跑回店里,“砰”的一声,再次关上了大门,背靠着门板,心脏狂跳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