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上午,李向阳刚在轧钢厂医务室换了白大褂,正准备整理一下药品台账,门口就探进一个熟悉的脑袋,是李副厂长的秘书——王秘书。
“向阳,忙着呢?”王秘书脸上堆着笑,语气熟稔,完全没了最初公事公办的腔调。
李向阳抬头,见他这表情,心里便有了几分猜测,笑道:“王哥,你这笑容满面,看来今天厂里又有喜事?”
“喜事!天大的喜事!”王秘书几步走进来,顺手带上门,压低了声音,带着点自己人的亲热劲儿,“领导让我来请你,赶紧去他办公室一趟。”
“哦?李厂长找我什么事?”李向阳一边放下手中的东西,一边配合地问。
王秘书凑近了些,挤眉弄眼:“好事儿!绝对是好事儿!哥哥我先给你透个底,领导今天心情好得不得了,你去了准没错!快走吧,别让领导等急了。” 说着,还亲切地拍了拍李向阳的胳膊。
李向阳心下明了,多半是那调理身体的事有了结果。他点点头,也不多问,脱下白大褂就跟王秘书往外走。
来到李副厂长办公室门外,王秘书先是轻轻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进来”,他才推开门,侧身让李向阳进去,自己则留在外面,还贴心地把门带上了,冲李向阳递了个“放心”的眼神。
李副厂长正背着手在窗前踱步,听到动静转过身来,那张平日里带着几分威严和精明的脸上,此刻洋溢着根本无法掩饰的激动和红光。他一见李向阳,立刻大步迎了上来,一把握住李向阳的手,用力摇晃着。
“向阳!李医生!你可真是我的大恩人呐!”李副厂长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
“李厂长,您这是……”李向阳故作不解,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
“怀上了!我爱人她……怀上了!”李副厂长几乎是吼出来的,眼圈瞬间就红了,“医院确认了!快两个月了!”
他拉着李向阳在沙发上坐下,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又是感慨又是后怕:“不瞒你说,向阳,为了要个孩子,这些年我跑了多少医院,看了多少大夫,中药西药不知道吃了多少!都说我年轻时候受过伤,后来……后来又不注意,算是判了‘死刑’了!我这心里……都快绝望了!”他用力捶了捶自己的胸口。
“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他看向李向阳的目光充满了感激,“就吃了你配的那几个月的药,这……这居然就成了!向阳,你这医术,神了!真是神了!”
李向阳这才露出笑容,诚恳地说:“李厂长,恭喜您!这都是您和嫂子福缘深厚,我不过是尽了一点微薄之力。”
“什么微薄之力!你这是给了我老李后半辈子的指望啊!”李副厂长摆摆手,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他站起身,走到办公桌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用报纸包好的长方形条状物,不由分说塞到李向阳手里,“拿着!沾沾喜气!”
李向阳一摸,硬邦邦的,隔着报纸都能闻到一股独特的烟草香——是一条中华烟。这在这年头,可是有钱都难弄到的好东西。
“这太贵重了,李厂长,这我不能收……”李向阳连忙推辞。
“必须收下!”李副厂长态度强硬,语气却充满真诚,“跟你帮我的比起来,这算个啥!以后啊,没事常来家里坐坐,让你嫂子给你做好吃的!咱们之间,不说那些见外的话!”
说着,他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铁盒,里面是各式各样的票据,粮票、油票、布票都有,虽然面额不大,但种类不少。他一股脑地塞进李向阳的工装口袋里。
最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神秘兮兮地抽出一张单独的、印刷更精良的票证,郑重地按在李向阳手心:“这个,你务必收下!你们年轻人,用得着!”
李向阳低头一看,心头一跳——那是一张收音机票。
“李厂长,这……”收音机在这个年代,可是名副其实的“大三件”之一,其价值远非一条烟和一些票据能比。
“给你就拿着!”李副厂长按住他的手,语气不容置疑,“我老李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你让我有了后,这点心意,你必须收下!以后在厂里,有什么事,直接来找我!”
看着李副厂长激动而真诚的脸,李向阳知道再推辞就矫情了。他将烟和票,特别是那张收音机票仔细收好,真诚地道谢:“李厂长,那我就愧领了。谢谢您!”
“哎,这就对了!”李副厂长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亲自把他送到办公室门口,又对守在外面的王秘书嘱咐,“小王,以后向阳过来,直接进,不用通报!”
王秘书连连点头,看向李向阳的眼神更多了几分热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