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住在幸福饺子馆虽然开心,但炘南确实需要大量时间练琴。
每次自己遇到什么事,只要喊他一声,他总会立刻放下手头的曲谱或是琴键,耐心地过来帮忙。
她享受着这份无微不至的照顾和依赖,可这样……会不会太自私了呢?
会不会在不知不觉中,真的影响了他追求梦想的正事?
想到这里,一丝愧疚漫上心头。
她抬起头,看向北淼,眼神里带着下定决心的清亮:“北淼,你说的对。”
“我不能这么自私,光想着自己开心,我会找房子搬出来的。”
北淼眼底掠过一丝计谋得逞的微光,但面上依旧是温和体贴的样子。
他顺势接话,语调轻松:“其实不用这么麻烦,你可以直接搬到我家。”
“我家就我一个人住,房子大得很,空着也是空着。”
少女几乎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语气很真诚:“那样不行的,也会打扰你的呀。”
“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不能再给你添麻烦。”
北淼心思转动得飞快。
他确实很想让女孩立刻住进自己家,近水楼台先得月,但也明白操之过急可能会引起反效果。
当务之急,是让她先离开李炘南的周围,切断他们朝夕相处的机会。
于是,他立刻退而求其次,表现出一副全然为她着想,尊重她决定的模样:“好,那你独立一点也好。”
“找房子的事,就交给我吧,我朋友多,渠道也多,肯定能帮你找到既安全又合适的。”
他略作停顿,状似无意地补充道,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对了,搬家的事情,先别告诉炘南。”
看到娇娇投来疑惑的目光,他早已准备好了说辞,言辞恳切:“我是怕他知道了,又要分心帮你张罗。”
“他那个性格你还不了解吗?要是让他帮忙找房子,搬家,岂不是更耽误他时间了?”
“我们悄悄把事情办好,等他比赛或练习的关键阶段过去了,再告诉他也不迟。”
这番话听起来合情合理,完全是从李炘南的角度出发。
但北淼心里清楚,这并非真话。
他真正的顾虑是:如果提前让李炘南知道自己劝娇娇搬家,以李炘南的敏锐和对娇娇的回护,很可能会出面阻拦,甚至点破自己的心思。
到那时,自己的计划可就全盘落空了。
他绝不能让那种情况发生。
“谢谢你,北淼,”娇娇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她神情是全然的信赖。
“你真好,这么为我和炘南着想。”
北淼的笑容微微一滞,随即握紧了她的手。
语气温柔得能让人沉溺:“傻瓜,我不为你着想,还能为谁着想呢?”
不远处的冰儿缓缓搅动着杯中的热橙汁,方才北淼与那女孩的对话,一字不差地被她收入耳中。
这个叫娇娇的少女,眼神干净得像初春的溪水。
那份不设防的单纯,连她看了,心底都会生出几分不易察觉的怜惜。
冰儿垂下眼帘,遮住眸中一闪而过的思绪。
下午,阳光给幸福饺子馆镀上一层暖融融的边儿。
娇娇推门进来,心里还装着上午和北淼的对话,有些心事重重。
“炘南,有你的信!”蕙姨举着一个牛皮纸信封从门外走进来,声音爽朗。
坐在角落琴凳上的李炘南闻声抬起头。
他接过信,拆开看了几行,眉头便微微蹙起,周遭轻松的氛围仿佛也随之凝滞。
“怎么了,炘南?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娇娇立刻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凑近问道。
“比赛主办单位来通知了,”炘南将信纸轻轻放在琴盖上,声音有些低沉。
“决赛临时改为统一指定曲目。”
“换曲目啦?改成什么了?”蕙姨一边擦着桌子,一边关切地回头。
“不是我擅长的演奏曲。”炘南的语气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凝重。
那首指定曲目风格冷峻技巧繁复,与他抒情温暖的个人风格相去甚远。
“那怎么办?”敏慈放下手中的活儿,脸上写满了担心。
“怎么办?”炘南扯出一个有些无力的笑,抬手揉了揉眉心。
“练吧。”
等蕙姨和敏慈带着忧色进了厨房,炘南才转向娇娇,眼神里满是歉意。
“对不起,娇娇,”他声音放得很轻。
“我又要食言了,下周去游乐场的事,还是……等下次吧,好吗?”
“没事啦!”娇娇立刻扬起笑脸,想让他宽心,话也说得比平时快了些。
“其实……游乐场我已经去过了!”
“而且我跟你说,里面那个旋转木马可好玩了,我……”
她兴致勃勃地描述着,试图用快乐感染他,却一时忘了情。
“你已经去过了?”炘南打断她,眼神里透出些许疑惑。
“跟谁去的?”
娇娇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猛地捂住嘴巴,大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没……没什么!就是一个普通朋友。”
她不敢再看炘南探究的眼神,匆忙转身,“那个……我先上楼了!”
说完,便像只受惊的小兔子,几步就跑上了楼。
他独自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默然坐回琴凳前。
修长的手指悬在黑白琴键上方,却迟迟没有落下。
本该流淌出乐音的钢琴一片沉寂,只有他略显紊乱的呼吸声。
他试图集中精神,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闪过娇娇慌乱的眼神,还有那首陌生而艰涩的曲谱。
娇娇独自躺在床上,目光放空地望着天花板。
楼下,炘南断续的琴声隐约传来,不如往日流畅,带着显而易见的滞涩与烦躁。
那首陌生的曲子,果然让他很困扰吧。
北淼下午的话语,此刻不受控制地再次清晰地回响在耳边。
她翻了个身,把发烫的脸埋进微凉的枕头里。
之前只觉得在饺子馆很快乐,有蕙姨做的热腾腾的饭菜,有敏慈温柔的关心,更有……炘南无微不至的庇护。
她贪恋这份温暖,从未深思过自己的存在是否会成为一种负担。
直到今天,看到炘南因为练琴不顺而紧锁的眉头。
听到他因无法履行承诺而充满歉意的声音。
再结合北淼那些“合情合理”的分析……
一个清晰的念头终于无法回避地浮上心头。
或许,北淼说的是对的。
她留在这里,真的会耽误他。
也许……她真的应该搬出去了。
这个决定让她的心口微微发酸,她有些惊奇地按住自己的心口。
这种感觉……是第一次。
让她想哭却又不是纯粹悲伤的情绪,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