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国忠入蜀以来,心中打算当然是“挟天子以令天下边镇”。
可事与愿违。
逃了永王李璘。
其南下荆州将山南东西诸道权柄尽数掌握,彻底虎踞一方,大有将整个大江以南之地纳入麾下的意思。
逃了太子就更不得了。
李亨直接在两京逃亡官员与边镇节度的拥护下登基为帝,遥尊李隆基为太上皇。
灵武与成都竞相发出圣旨,让其他边镇勤王。
当年王忠嗣四镇系统的诸将领纷纷响应朔方。
只因郭子仪资历太深,人望太高。
而千里跋涉而来的安西军大部竟也不顾李隆基的诏书,纷纷挺进关中!
“哈哈哈~好一个圣人!”
蜀王杨国忠讥讽道:“没想到陛下践祚四十年,竟然失尽民心,勤王大军一兵一卒都不愿入川。”
他苦笑摇头,状若疯癫:“不是孤呕心沥血,苦苦支撑,你已成阶下之囚了!”
“哦?”
安坐主位的李隆基微微抬眼:“朕如今难道不是杨卿的阶下之囚?叛军打的旗号是清君侧,诛奸佞,不知边军将校是不认朕这个皇帝,还是不认你这奸邪小人!?”
“我杀了你!!!”
“来!!不敢弑君的是狗奴!!”
“你~~~!!”
边令诚跟鱼朝恩赶忙拦在中间。
杨国忠暴跳如雷,却也不敢真将对方怎样。
其如今权势都来自圣人,而李隆基的安全则来自右相,若是一拍两散,俩人都没啥好下场。
大眼瞪小眼了半晌,最终还是蜀王退了一步,喘着粗气找宫人发泄。
“........长安怎样了?”
李隆基忙出声制止,经马嵬驿的兵灾,从宫中带来的使唤之人离散大半,若是再被杨国忠给霍霍光了,接下来的日子可没法过。
“哼!没有消息!”
“蜀王没有骗朕?”
杨国忠止住动作,回头不屑道:“你是盼着安禄山快点称帝还是怎的?”
李隆基被噎个半死,却只能沉声道:“安贼只拿下京畿就敢图谋大位?若真是如此,那叛军不用多久便能剿灭!”
“那到时你也不过是个太上皇!”
“朕还未下退位诏书!!!”
杨国忠讥笑道:“等你那好大儿收复两京,到时你还能强撑?!”
“哼!朕还有燕北数十万大军,只要贤婿李固......”
“够了!!”
蜀王像被踩了尾巴咆哮出声:“可知你那好驸马.......”
“报~~~南白高国叛军.....”
“什么!?!?”
殿上众人大惊。
杨国忠死命拉住传信军士:“你刚才说南白高国?”
“大王,叛军打来了!已近成都五十里!”
“混账!怎么可能!谎报军情,夷灭三族!!”
那军士带着哭腔:“是蜀中大族反了,偷偷赚了关隘守军,戎州更是见旗帜而降!斥候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啊!!”
“狗奴!!!啊~~~将城中大族尽数抓捕,统统杀掉!杀光他们!!”
看着几乎疯掉的杨国忠,圣人笑得有些开心。
“蜀王,你杀了鲜于仲通全家,还牵连不少本地豪门,这下......哼哼~~”
李隆基反唇相讥:“各方节度除非谋反,不然的话如何能够擅杀?朕也最多将他们贬为庶人!可你倒好,竟将其家产都全部抄没收入囊中!蜀中各族兔死狐悲也是情理之中,只是可笑右相竟然以为剑南稳如泰山?哎~也怪朕当初有眼无珠,怎的就选了你上来?”
杨国忠被气得太阳穴砰砰直跳。
可也只能丢下一句:孤自率大军迎敌!
便匆匆前往战场。
他走之后,李隆基将边令诚唤到身前:“趁此良机,让韦公与房公带着朕的密诏出城!”
“圣人,奴是北上灵武还是南下荆襄?”
此时鱼朝恩出声道:“圣人,奴也可以出城,直接兵分两路便是。”
皇帝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咬牙道:“你行动不便,那就走水路南下吧,与房卿一起!韦卿你与边令诚去朔方!”
李隆基长长一叹:“跟亨儿说,只要他能救朕出去,这个皇位朕下诏让于他便是.......但房绾那边却要配合璘儿把江南之地全部拿下,若事有不谐........”
他双眼精光一闪:“大不了朕就南巡。”
.........
这边杨国忠急急穿甲上马出城迎敌。
当下没有边军支持,全靠其用宝钱砸出来的杨氏族兵能够使唤。
两场针对南白高国的征伐,彻底将剑南精锐丢了个精光。
堂堂蜀王如今是无兵无将,只得亲自上阵。
咚~咚~咚~~
隆隆战鼓响彻旷野,赳赳雄师奋勇争先!
杨国忠手持千里镜远远眺望,一下又差点将鼻子气歪。
南白高国前锋不是什么乌蛮骑兵,白蛮步卒,甚至连羌人精锐也看不到。
他当年跟着李固在南中南征北战,对赵灵与赵史麾下的军队可谓是了如指掌。
对面一水儿的汉儿,全部是大唐制式甲刃。
这他娘的不就是被鲜于仲通丢在南中的唐军?
掉过头来就北上打老子?
蜀王像吞了个苍蝇般恶心。
但心中更多的则是绝望。
若对面来得全都是羌蛮兵,杨国忠还有几分胜算。
唐军的赫赫凶名对上南方百族可是有极大的心理优势。
可现如今相当于是大唐新兵打老卒。
稍通兵事的蜀王知道,这次多半是打不过的。
“派人到对面喊话,就说朝廷蜀王、右相,天下兵马大元帅亲愿亲自到阵前谈论招安事宜。”
“喏!”
亲卫领命而去。
一顿饭的功夫。
杨国忠带着一小队人马施施然来到约定地点。
南白高国阵营传来一声高喝:“我道是谁?这不杨城主当面吗?”
杨国忠嫌恶得将麾下驱离,然后单骑迎上。
“竟然是你!”
前太和城主,如今的大军先锋杨连笑道:“哎呀呀~~蜀王啊!右相啊!天下兵马大元帅啊!怪不得不稀罕某那小城,原来是被辽王安排到如此高位了!当年听说你死于战阵,某还替你掉过几滴眼泪,可如今?哈哈哈~贻笑大方,贻笑大方了!”
“少废话!”
杨国忠冷声道:“孤以大唐右相之尊问你,南白高国可愿纳土归降?”
杨连双眼一眯,针锋相对道:“国主让我问你,何时肉袒牵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