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李固的心情也没好上多少。
岭南局势突变,将他的谋划几乎全部打翻。
那日在高要拜访完王昱,他便通过海路联系上了赤格的南路军,下达了“三空战略”。
搬空,赶空,运空。
南中太缺人,特别是有技术的唐人。
其他器械设备资源等,也是多多益善。
但他们也是被人指使,再加上全部屠戮没什么意义。
让他们去种田打铁,做工织布不好吗?
反正他也没少根毛。
李晟跟李守忠没有第一时间联系上。
当然已让李固心中隐隐有所不安。
但接下来的一系列消息,更是让其哭笑不得。
李晟请了旨意募兵,而且马不停蹄挥军西进。
此时韦家店在岭南的信息通路还远未建成,他只能靠道门与五行子往来联络。
脚程最快的无木被派出去“关照”张守珪了。
北上的无火竟是在李晟后面一直吃土!
而更糟糕的是李守忠方向。
他派了三人去找,硬是没有音讯。
直到那什么“射雕大王”横空出世的消息传来。
差点没让正在吃饭的李固把碗给摔了。
苦笑半晌。
也只能接受这些都是自己作出来的事实。
紧接着就是连锁反应。
叛乱规模扩大。
五管竟被围其二。
最大一路正顺流而下,马上就杀过来了。
李固又紧急来找王昱,协助其扩军备战。
没招。
高要(今肇庆)乃广州之西屏障,就卡在夜郎水(广州段乃今之西江)上,正是叛军必取之地。
“我就知道!”
本是踌躇满志的王昱再见面就是破口大骂:“你小子一来,准有大战!怪不得张都护如此谨小慎微!就这,还是被你连累去职!可老夫这都第二回了!能不能换个人祸害?”
李固俊脸也皱成了个橘子。
“王公,现在不是说气话的时候,这次也是某始料未及之事,但只要您发话,不管是护着您去广州,还是留下来守城,我眉头要是皱一下,就把李姓还给圣人。”
王昱此时已是戎装在身,又接过亲兵递来的抹额系在头上。
“屁话不少!既然上了你的贼船,那就要有个报效朝廷的样子,再说了!你那几百人马守得了什么城?还不快回广州搬救兵?!”
西边传来的消息是,诸蛮皆反。
大小洞主足有三百六十之数,号称百万,分三路攻伐。
来广州方向的这路主力,据说有五十万。
蛮民造反想来虚夸。
但就算只有十分之一,也是五万大军。
远不是普通小城能抵挡的。
他身为高要尉,本就身负守城之责。
而当初李隆基的意思只是将其踢到岭南,高要这地方却是李林甫给选定的。
如今想来。
不说心思狠毒,但算计是绝对有的。
王昱没有选择,只有破釜沉舟。
他散尽家财,招募城中健儿,更是亲自披挂上阵,于城头督军。
在李固的建议下,买下城中数十民船,装满大石,并以铁链相连,凿沉入江,堵截航道,以迟滞敌军。
而他本人则快马加鞭回广州府,以冠军大将军、右骁卫将军,持鱼符的身份,征调广州守军,以迎贼寇。
如今张九龄仅为广州刺史,一应军权被李隆基撸了个干净,城中守军此时的反应都还是未知。
甫一入城。
李固便直直往刺史府而去。
他一应腰牌印信俱全,但饶是如此,还是经过不少首尾才能进门。
没办法。
消失两个来月的冠军大将军突然出现,当值兵丁当然要细细勘验。
岭南这地方天高皇帝远。
冒名顶替之事层出不穷。
乍见李固。
张九龄虽心中震惊,但毕竟是宰辅人物,表面上依然是云淡风轻。
“冠军大将军何来啊?”
“张公,十万火急!”
“哦?有何急事?”
“俚僚大叛乱,主力顺流而下,杀向广州了!沿途主要州县被围,高要尉破家守城,要与百姓共存亡,本将特来调兵!”
张九龄轻抬眼皮:“岭南本来好好地,大将军一来就是狂风暴雨!如今乱局,依我看,都是因你一人而起!更何况,这两个月大将军身在何处,可否告知一二啊?”
李固知道张九龄对他的所作所为会有些意见。
但没想到其怨气这么大!
不。
并不是简单的怨气。
反而更像是不受尊重的长辈在发牢骚。
他韶州张氏在本地树大根深,再加上其乃是积年的中书令,手中不知积累了多少资源、渠道、人脉、故旧等等。
其他地方不敢说。
岭南有些风吹草动,恐怕是很难逃出他老人家的法眼。
那“三王”之事......
想到此处。
李固低声道:“好叫张公知道,本将人马被人劝阻,选择走了海上,可我等北人,不善操舟,雇佣的水手也经验不足,入了一时不慎入了暗礁群中,侥幸逃得一船出来,其他皆葬入海中,幸得琼州.....振洲、儋州、万安州三位冯刺史相救,这才千难万险来到广州。”
张九龄面皮古井无波,一双眼睛就这么轻轻看着李固。
半晌都没吭声。
最后。
他深深一叹:“你该先来找老夫的。”
李固听出了浓浓的无力与些许的无奈。
“本来也是如此打算的,但海路也好,陆路也罢,都有人阻拦于我,哎~~~”
张九龄冷哼道:“谁让你一路上都不消停?!怨的谁来?”
李固还待解释,却被其打断道:“军情如火!其他事情就先搁置。”
“你准备如何调兵?”
这一问话,让李固有些奇怪。
他伸手摸出鱼符:“见此物如圣人亲临,还不能调兵?”
张九龄摇头道:“哪有这么简单?这里可是岭南!镇戍军全为本地募兵,粮饷也是地方自募,名义上是朝廷管辖,实际其中各方势力错综复杂,去年老夫还有五夫经略副使的差遣,尚能震慑一二,如今......”
张家的大本营在韶州,看样子在广州的影响力也是有限。
李固眉头皱了皱:“非常时期,当用非常之法,王县尉那边十万火急,是无论如何也等不得的。”
张九龄眼中精光一闪:“汝要如何行止?”
还未待李固答话。
外间禀报。
扶胥港商人作乱,经略军使符进正亲自派兵镇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