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洛回到灰区那间弥漫着霉味和铁锈味的小公寓时，后颈仍在发烫。
他刻意忽略终端碎片扎进掌心的刺痛，甚至没开灯，径直摸黑将U盘插进墙角那台改装过的老式终端。
当幽蓝的冷光爬上他的脸庞，他才发觉自己的手指在颤抖——并非因为害怕，而是某种被压抑到极致的灼烧感，从心脏蔓延至四肢百骸。
“咔嗒。”
终端启动的轻响让他的睫毛微微颤动。
屏幕亮起的瞬间，密密麻麻的数据流倾泻而下，源能代码与古魔法符文在虚拟界面中纠缠，宛如两条相互绞杀的蛇。
陈洛指尖抵在太阳穴上，调动吞噬系统带来的特殊感知——自从觉醒系统后，他对数据的敏感度提升了三倍，那些原本需要三天才能解析的加密文件，此刻在他眼中正缓缓褪去伪装。
“零号研究所……地下三层量子屏蔽室……”他低声念着前晚看到的备注，瞳孔突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一行血红色的标注从数据流中窜出，宛如一把淬毒的刀：“净化计划核心执行点：通过源能辐射与古魔法阵共振，清除‘不稳定因子’——定义范围：灰区居民、未觉醒源能者、古魔法天赋低于见习级……”
陈洛的指节捏得发白。
再往下，实验体名单滚动着，他扫过那些陌生的名字，直到某个熟悉的字眼闯入视线——“陈霜，女，12岁，灰区07号安置所登记居民。”
终端突然发出“滋啦”的电流声。
陈洛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攥住了终端边缘，金属外壳在掌心压出了深深的痕迹。
妹妹的笑脸在记忆中闪现：她总爱踮起脚为他系歪歪扭扭的领结，说“哥哥穿衬衫像书里的大英雄”；她会把粥碗推到他面前，自己舔着空碗笑着说：“哥哥的粥比食堂的甜”。
此刻，那行名字如同根烧红的针，扎得他眼眶生疼。
“叮咚——”
终端提示音让他猛地抬起头。
雾语的通讯请求跳了出来，在虚拟投影中，她正坐在堆满旧芯片的转椅上，发梢沾着没擦干净的机油，指尖还在敲击全息键盘：“幽瞳的数据备份完成了，但联盟那边炸开了锅。”
陈洛按下接受键，背景音中传来此起彼伏的电子蜂鸣声。
雾语的投影突然被切分成小窗口，取而代之的是黑客联盟的公共频道，成百上千条消息刷屏：
“唐九的人黑了我们三个主服务器！”
“幽瞳是议会安插的内鬼？那她之前让我们攻击灰区电厂是——”
“提议联合陈洛的，怕是被议会反杀了吧？”
雾语的指甲敲了敲桌面，投影中她的嘴角勾起一丝冷意：“我把幽瞳被吞噬的过程录了屏。”她调出一段视频，画面中幽瞳的源能核心像融化的蜡，被陈洛掌心的黑雾一点点吞噬。
联盟频道瞬间安静下来，接着又爆发出更激烈的讨论：
“这是……吞噬法则？”
“唐九说源能是神赐，结果有人能直接吞了源能核心？”
“红蜘蛛”的Id突然跳了出来：“陈洛动了零号研究所的文件，说明他在查当年的源能战争真相。我们要的不就是这个吗？”
“暗鸦”则用加密代码回复：“小心陷阱。议会的净化计划如果是真的，我们都在清除名单上——但陈洛，他真的和我们一条心吗？”
陈洛盯着屏幕里滚动的消息，喉结动了动。
他知道雾语把视频放出来并非为了证明什么，而是在给联盟那颗被压迫了十年的反抗种子浇一把火。
而此刻，他更在意另一件事——妹妹的名字为什么会在实验体名单上？
“叩叩叩。”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陈洛的身体先于意识做出反应，抄起桌边的扳手抵在门后，透过猫眼却只看到一片阴影。
“是我，老K。”沙哑的声音夹杂着血腥气传了进来。
陈洛拧开门锁的瞬间，老K踉跄着栽了进来。
他西装前襟染着暗褐色的血，左眼蒙着渗血的纱布，右手死死攥着一个泛黄的牛皮纸袋。
“唐九的清道夫追了我三条街。”老K靠着墙滑坐在地上，喉咙里发出粗重的喘息，“这是零号研究所二十年前的实验档案……当年你父母参与的‘量子灵魂融合’项目。”
陈洛蹲下身接过纸袋，指尖触到纸张时，后颈的汗毛突然竖了起来。
泛黄的纸页上，实验目的清晰地写着：“通过源能与古魔法共振，将高阶生命体的灵魂碎片融入低阶载体，制造可控战争兵器。”翻到失败案例页，最上面的编号让他呼吸一滞——“12 - 07 - 2075”，正是陈霜的出生年月。
“你父母发现实验会导致载体灵魂崩溃，想终止项目。”老K扯下左眼的纱布，露出一道从眉骨划到下颌的伤疤，“唐九的人烧了实验室那天，我是负责转移档案的技术员。你母亲把最后一份记录塞给我，说‘如果我女儿出事，让她哥知道真相’。”
陈洛的指腹轻轻抚过“陈霜”两个字，突然想起妹妹总说自己“做噩梦”，梦见“有好多声音在脑子里吵架”。
原来不是她胆小，是那些被融合的灵魂碎片从未离开过。
“叮——”
熟悉的系统提示音在识海响起。
陈洛闭上眼睛，看见那道熟悉的吞噬进度条正在缓缓爬升，原本停在37%的刻度线，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45%挪动。
他知道，这是吞噬幽瞳影壁协议的能量在转化。
更下方，“吞噬法则”的灰色图标边缘，似乎有极淡的金光在游走。
老K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现在唐九肯定在查是谁泄的密，你得——”
陈洛睁开眼睛，目光落在窗外灰区永不熄灭的探照灯上。
那些光束曾经让他觉得压抑，此刻却像指引他的火把。
他摸出兜里的平安符，妹妹的体温还残留在绣线上。
“游戏，才刚刚开始。”他对着空气轻声说道，语气比以往更冷，却多了一丝烧红的钢刃般的锐度。
识海里，系统提示的金光突然大盛。
识海中的金光如沸水般翻腾，陈洛的瞳孔在幽蓝色的终端光芒中骤然收缩——系统提示音不再是机械的电子音，反而带着一种混沌初开时的震颤：“吞噬规则类存在‘影壁协议’完成度5%，当前总进度：10%。新增功能‘权限伪装’已激活，可模拟任意源能\/魔法等级访问权限，伪装时效与吞噬能量消耗成正比。”
他猛地抓住桌角，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妹妹的名字还在终端屏幕上刺眼地跳动，此刻这行系统提示却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原来吞噬幽瞳时，那团缠绕着源能代码的黑雾不仅吞噬了她的修为，连她负责维护的“影壁协议”这种规则类程序都被啃下了一块。
“权限伪装……”陈洛低声重复，指尖轻轻抵在太阳穴上。
圣区医学中心的门禁系统在记忆中浮现——那是整个星环城防护最严密的医疗机构，只有S级源能者或议会特批的顾问才能进入。
而陈霜的安置所档案里，“定期医疗检查”的记录总是在每月十五号，但具体检查内容永远显示“权限不足”。
终端突然震动，雾语的投影再次弹出。
她今天没沾机油，反而罕见地套了件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发梢用根铁丝随便扎成马尾：“刚黑进了议会交通网，唐九的清道夫还在灰区外围设卡。老K的血滴轨迹显示他往废铁场去了——需要我派无人机跟踪吗？”
陈洛摇了摇头，目光扫过蜷缩在墙角的老K。
老人的呼吸已经平稳了一些，染血的西装贴在背上，露出后腰处渗血的刀伤——那是清道夫常用的锯齿刀留下的痕迹。
“不用，他比我们更清楚怎么在灰区藏起来。”他顿了顿，调出权限伪装的系统界面，“雾语，我需要你黑进圣区医学中心的人员档案库。明天下午三点，帮我伪造一份‘临时源能顾问’的入职记录。”
雾语的手指在全息键盘上停住，镜片后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你要混进圣区？”她快速敲击了几下，屏幕上立刻跳出医学中心的防护架构图，“他们的生物识别系统用的是源能共振技术，普通伪装会被识破——除非……”
“除非我能模拟S级源能者的共振频率。”陈洛掌心翻出一团黑雾，那是吞噬系统具象化的能量，“权限伪装的新功能应该能做到。”他盯着手心里翻涌的黑雾，想起老K带来的档案里，父母笔记上反复提到的“源能拟态”——原来系统早就替他铺好了路。
雾语突然笑了，笑得肩膀直颤：“有意思，唐九总说灰区的虫子掀不起浪，现在倒要看看，这只虫子怎么啃穿他的圣区城墙。”她的指尖在键盘上翻飞，发梢的铁丝随着动作摇晃，“两小时后给你伪造好的顾问Id，记住，医学中心地下三层是禁区，连我都没见过里面的结构——”
“够了。”陈洛打断了她的话，目光落在终端上陈霜的名字上，“我只要陈霜的医疗记录。”他的声音很轻，却像淬了冰的刀，“其他的……慢慢来。”
雾语的笑声戛然而止。
她盯着陈洛的眼睛看了三秒，突然抬手敬了个歪歪扭扭的军礼：“明白，头儿。”投影消失前，她的嘴角又勾了起来，“对了，黑客联盟的‘红蜘蛛’今晚要在废铁场集会，他们说要举火把烧了议会的能源塔——需要我去递根火柴吗？”
“让他们烧。”陈洛摸出兜里的平安符，绣线已经被他捏得发皱，“灰区的火，该让圣区的人看看了。”
墙角传来布料摩擦的声响。
老K扶着墙站起来，纱布下的血已经凝成暗褐色，却仍在渗着淡红色的新血：“我该走了。唐九的人追得紧，再留在这里，会连累你。”他扯了扯染血的西装下摆，试图遮住伤口，“那袋档案……你父母的笔记在最后一页，他们写了‘灵魂融合的反噬可以用源能净化’——或许能救你妹妹。”
陈洛站起身，想扶他，却被老K躲开了。
老人的目光扫过桌上的终端，扫过陈霜的名字，突然笑了：“你和你妈真像，她当年查实验数据时，也是这样的眼神——像要把整个世界烧出个窟窿。”他踉跄着走向门口，手搭在门把上时顿了顿，“记住，圣区的镜子都是哈哈镜，你看到的‘顾问’身份……别信太真。”
门“吱呀”一声关上，陈洛的视线落在桌上的牛皮纸袋上。
父母的笔记在最底层，泛黄的纸页上，母亲的字迹娟秀却有力：“小霜的灵魂碎片融合度已达37%，必须终止实验。”他的手指抚过“37%”这个数字，突然想起系统进度条上的37%——原来早在他觉醒系统前，妹妹就已经是“吞噬”的实验体。
圣区最高塔的霓虹突然刺破灰区的阴云，在窗玻璃上投下刺眼的光斑。
陈洛抬头，看见那束光正落在终端的权限伪装界面上，“模拟S级源能顾问”的选项泛着幽蓝色的光。
他深吸一口气，指尖按在确认键上，识海里立刻传来灼热的刺痛——系统在抽取吞噬能量，像在燃烧他的骨血。
与此同时，三十公里外的圣区议会大厦顶层，唐九转动着手中的钢笔。
纯金笔帽在全息投影上投下阴影，屏幕里跳动着“零号研究所数据泄露”的红色警报。
他的手指划过“陈洛”两个字，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有意思，当年陈默的儿子，倒比他老子会藏。”
办公室的暗门无声滑开，穿黑风衣的男人走进来，面无表情地递上一份加密文件。
唐九打开文件，瞳孔微缩——那是陈洛在灰区公寓的监控画面，此刻正显示他按动终端确认键的动作。
“权限伪装？”唐九的钢笔在桌上敲出规律的声响，“看来他拿到了幽瞳的影壁协议。”他抬头看向窗外，圣区的探照灯正扫过灰区的贫民窟，“去把‘那个’从冷冻舱里唤醒。”他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该让我们的‘客人’活动活动筋骨了。”
陈洛不知道圣区的暗流正在涌动。
他盯着终端上的提示：“权限伪装成功，当前身份：圣区医学中心临时源能顾问，有效期24小时。”掌心的黑雾已经收敛，取而代之的是腕间多了块银色手环——系统生成的顾问标识，正在微微发烫。
他站起身，扯了扯皱巴巴的衬衫。
镜中的男人还是那张清瘦的脸，可眼底的暗火比以往更盛。
当他推开公寓门时，灰区的晚风卷着铁锈味扑进来，却吹不散他身上那缕若有若无的源能波动——那是S级源能者才有的共振频率，像一根刺，即将扎进圣区最柔软的腹地。
远处，圣区医学中心的穹顶在夜色中泛着冷光，像一只闭合的眼睛。
而陈洛腕间的手环，正随着他的脚步，发出只有系统能听见的轻响：狩猎，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