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是被一阵尖锐的呵斥和浓烈到刺鼻的脂粉、汗水混合气味给呛醒的。
“林月!你个死丫头!还不起身练功!真当自己是角儿了?班主说了,今儿个晌午前你那出《思凡》要是再唱不下来,就直接卷铺盖滚蛋!”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大通铺的角落,身下是硬邦邦的板床,铺盖带着一股霉味。周围是嘈杂的人声,十几个年纪不一的女孩正手忙脚乱地穿衣、洗漱,空气中弥漫着廉价头油和香粉的味道。
记忆如同陈旧模糊的默片,带着惶恐和绝望,涌入她的脑海。
原主林月,十五岁,是上海滩“庆喜班”戏班子里一个不起眼的小学徒,工青衣。自幼被卖入戏班,资质平平,性子怯懦,是班子里谁都能踩一脚的存在。
她的死因……是在一次重要的堂会演出中,被嫉妒她(虽然她并不出彩)的师姐暗中在饮用的茶水里下了哑药,导致她在台上当场失声,唱砸了贵人点的戏。班主大怒,不仅将她毒打一顿,还为了平息贵人怒火,将她当作赔罪礼送给了对方那个有特殊癖好的管家,最终不堪凌辱,在一个寒冷的夜晚投了黄浦江。
林月:“……”
【叮——记忆清空完成,新世界加载完毕。当前世界:民国上海(庆喜班)。任务目标:规避原主被毒哑、送人、投江的惨死结局,争取自主人生。主线任务(必做):成功在庆喜班生存至登台满月(三个月后),并摆脱被随意送人的命运。支线任务(可选):查明并揭露师姐下药真相(以牙还牙?)。任务时限:三个月。】系统748的提示音响起,背景是外面院子里传来的、师傅督促练嗓的吆喝和胡琴咿咿呀呀的声音。
“生存至登台满月?摆脱送人命运?”林月看着铜镜里那张虽然稚嫩但眉眼依稀可辨清秀、却带着惊惶之色的脸,内心疯狂吐槽,“748你看我这小身板,这处境,像是能‘自主’的样子吗?我感觉我现在就像戏台子上的道具,就等着师姐什么时候下药,班主什么时候送人了!还查明真相?我自身都难保了好吗!”
就在这时,通铺的门帘被猛地掀开,一个穿着桃红色练功服、眉眼带着刻薄劲的少女叉着腰站在门口,正是记忆中那位下黑手的师姐——金牡丹。她斜睨着林月,嗤笑道:“哟,我们的‘林姑娘’总算醒了?怎么,还等着八抬大轿来请你啊?赶紧的!练功场就等你了,今儿师傅心情可不好,去晚了有你的好果子吃!”
林月看着金牡丹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一股无名火夹杂着求生欲猛地升起。
不行!绝对不能坐以待毙!她需要信息,需要了解目前的处境,更需要……找到破局之法!
她深吸一口气,模仿着原主那细声细气、带着点惶恐的语调,应道:“就、就来,师姐。”
她快速穿上那身洗得发白的旧练功服,低眉顺眼地跟着金牡丹往外走。一路上,她刻意缩着脖子,脚步虚浮,完美扮演着一个受气包小学徒该有的样子。
练功场上,班主和师傅正板着脸看着。师傅看到林月,眉头一皱,没好气地说:“磨磨蹭蹭!还不赶紧开嗓!《思凡》那段‘山坡羊’,唱给我听!”
林月心里一咯噔。《思凡》?还是最难的那段“山坡羊”?原主就是因为这段老是唱不好,才被屡屡责骂。她继承了原主的记忆和部分肌肉记忆,但那唱腔、那身段……她一个现代灵魂,哪会这个啊!
硬着头皮,她张开嘴,凭着记忆里的调子哼唱起来。声音又干又涩,调子跑到姥姥家,身段更是僵硬得像根木头。
“停停停!”师傅气得胡子翘起,“你这唱的是《思凡》还是叫魂?!嗓子跟破锣似的!身段像根桩子!金牡丹,你给她示范一遍!”
金牡丹得意地瞥了林月一眼,清了清嗓子,一开腔,声音清亮婉转,身段柔美,虽然带着一股刻意卖弄的风尘味,但比起林月不知强了多少倍。
两相对比,班主的脸色更黑了。
“看到了吗?这才叫唱戏!你看看你!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晌午前要是还这样,你就给我去后院洗一辈子马桶!”班主丢下狠话,拂袖而去。
师傅也摇摇头,不再看她。
金牡丹和其他几个师姐发出低低的嘲笑声。
林月站在原地,低着头,双手紧紧攥着衣角,不是因为羞耻,而是在拼命压制内心疯狂刷屏的吐槽:
“破锣?我这是没开嗓好吗!你试试一大清早就被吼起来唱歌!”
“身段像桩子?我还没适应这具身体呢!你以为我是体操运动员吗?”
“洗马桶?我堂堂快穿局优秀员工(自封),是来给你们通下水道的吗?!”
不行,光吐槽没用。得想办法。
唱功身段不是一蹴而就的,原主资质也确实普通。但……她有没有别的优势?
她的目光扫过练功场角落堆放的一些陈旧戏服和道具,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现代知识碎片又开始活跃起来。
或许……她可以从别的地方找补?比如……“包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