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无力靠在洞壁上的头微微一动,侧目看去。
那是一只通体碧绿、翅翼剔透的小蜂,熟悉得让她心头猛地一揪——是乌执的碧蜂。
碧蜂轻盈地舞动,绕着她飞了一圈,细细的嗡鸣声在这寂静的坑底显得格外清晰,仿佛在确认她的状态。最后,它再次落下,停在她冰冷的肩头,带来一丝微不可查的、属于外界的生机。
乌执……
想到这个名字,心脏便传来一阵熟悉的、沉闷的绞痛。她极其缓慢地抬起沉重的手臂,摊开掌心,那碧蜂似有灵性,温顺地爬到了她的手中。沈知意垂着虚弱的眼睫,看着掌中小小的生命,嗓音因高烧和干渴而嘶哑破裂,几乎不成调子,带着一种神经质的呢喃:“他还……好吗?”
碧蜂歪了歪头,那双黑曜石般圆润的复眼里,清晰地倒映出她苍白憔悴、濒临崩溃的面容。
她想逃离他,不惜一切代价。可她从未想过,要亲手将他推向死亡的深渊。在这与世隔绝的绝境中,日复一日的恐惧消磨了她的判断力,使得沈荆抛出的那根看似希望的毒藤,她竟不顾一切地抓住了,最终成了别人手中最锋利的刀,刺向那个……那个她曾真心相对过的人。
她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心口。情蛊的子蛊仍在那里,与母蛊性命相连。如果乌执死了,子蛊消亡,她便能感受到那份联系的彻底断绝。可是没有,心口那隐隐的、持续不断的钝痛,像一根永不松懈的丝线,牢牢系着另一端的存在——证明他还活着。
沈荆的话再次回响在耳边,他要乌执活着,只有活着,才能拿到他觊觎的东西。那究竟是什么?值得他牺牲抚养多年的沈文渊,值得他冒险重创一寨祭司?
思绪如同乱麻,牵扯着剧痛的神经。天色再次阴沉下来,冰冷的雨滴重新开始坠落。
沈知意下意识地侧过虚弱的身子,用自己单薄的脊背挡住雨水,另一只手微微蜷起,护住掌心的碧蜂,为它隔出一小片无雨的天地。
碧蜂异常温顺地停留在她的掌心,触角轻轻颤动。
高烧让沈知意的头晕眩加剧,冷热交替的感觉如同冰火两重天,失衡的感官在雨水的刺激下再次变得清晰而痛苦。她终于支撑不住,额头无力地抵在冰冷湿滑的泥墙上,眉头紧锁,双眼紧闭,呼出的气息微弱而滚烫。
她太累了,太想就此沉睡过去。
护着碧蜂的手最终失去了最后一丝力气,软软地垂落下去,溅起一小片水花。就在她手臂垂下的瞬间,碧蜂振翅飞起,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重新落在她因昏睡而歪倒的肩膀上。
它向前爬了几步,扬着触角,歪头“注视”了她几秒钟,那小小的复眼里,似乎映照出人类无法理解的复杂信息。随后,它不再停留,化作一道碧色的流光,倏然穿过越来越密的雨幕,消失在洞口的光亮处。
沈知意是被一阵剧烈的颠簸和不适弄醒的。
意识从深沉的黑暗中被强行拉扯回来,首先感受到的是头朝下带来的充血感,以及腹部被坚硬肩膀顶住的不适。她被人像货物一样扛在肩上,那人正稳健地攀爬着,每一次移动都带来清晰的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