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把懒人小铺的浅米色墙面染成了暖橙色,顾长风正蹲在地上,把最后一个小板凳放进货架下层,动作轻得怕碰坏凳腿的包布。许诺坐在旁边的木椅上,手里缝着个浅蓝的布套,是给新做的自动翻书架准备的,针脚比之前整齐了不少,指尖偶尔蹭到布料上的艾草香,心里满是踏实。
“店里的货差不多备齐了,下周就能多进点布料,做新的靠垫。”许诺放下针线,伸了个懒腰,“今天张嫂还说,想订几个带小兜的婴儿围嘴,说咱们的布软,孩子戴着舒服。”
顾长风直起身,擦了擦额角的薄汗,走过去坐在她身边,却没像平时那样聊店里的事,反而沉默了几秒,手指无意识地攥了攥衣角,像是在攒着什么勇气。
许诺看出他的不对劲,歪了歪头:“怎么了?有心事?”
顾长风深吸一口气,转过头看着她,眼神比平时更认真,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许诺,我想……带你回趟老家,见见我爷爷。”
“爷爷?”许诺愣了一下,手里的布套差点掉在地上。她知道顾长风有个爷爷,是老革命,以前听赵兰英提过,一直在乡下老家住着,身体还算硬朗,只是性格不太合群,却没想到顾长风会突然提让她去见。
“嗯。”顾长风点头,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语气放软了些,“我爸妈走得早,是爷爷把我带大的,他是家里最看重的人。咱们现在感情稳定,店也开起来了,该让他见见你——只是……我得跟你说清楚,我爷爷他可能不太好相处。”
“怎么个不好相处?”许诺放下布套,身体往前凑了凑,眼神里满是认真,没有丝毫退缩。
“爷爷是老革命,打小参加革命,性格特别严肃,说一不二。”顾长风的声音低了些,像是在回忆小时候的事,“他最看重‘规矩’和‘踏实’,以前我找对象,他就说‘得找个能过日子、懂规矩的’,不许找‘花里胡哨、不安分的’。你开这个店,做的又是‘懒人用品’,他可能会觉得……觉得你‘不务正业’。”
许诺的手指顿了顿,却没慌,反而笑了笑:“‘不务正业’?那他要是知道,你这个团长还帮我搬货架、做样品,岂不是要更生气?”
顾长风被她逗得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紧绷的肩膀放松了些:“他要是知道,肯定会骂我‘忘了自己的身份’。但我想带你去见他,不是想让他‘满意’,是想让他知道,我找到想过一辈子的人了,不管他怎么看,我都想跟你一起面对。”
“我不怕。”许诺伸手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指尖传过来,带着安稳的力量,“他是你最看重的人,我当然要见。至于他觉得我‘不务正业’也没关系,咱们的日子是自己过的,不是过给别人看的——再说,我还能让他看看,‘懒人用品’不是不务正业,是能让人日子过舒服的正经事。”
顾长风看着她眼里的坚定,心里的担心散了大半,反手握住她的手,力道又紧了些:“爷爷喜欢喝老茶,尤其是乡下自己炒的绿茶,还喜欢手工做的小物件,不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咱们去之前,我带你去镇上的老茶铺买斤好茶,再……”
“不用买。”许诺打断他,眼睛亮了亮,“我自己做个礼物给他。你说他喜欢手工的小物件,我就用染房的老木料,做个小茶盘,再在盘边染上浅淡的咸鱼图案——不花哨,还实用,他喝茶的时候能用,也能想起咱们。”
“咸鱼图案?”顾长风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爷爷要是看到茶盘上的咸鱼,说不定会问‘这是啥新鲜花样’,你可得好好跟他解释解释。”
“解释就解释,”许诺挑了挑眉,“我就说,这是我跟你一起琢磨的图案,代表咱们的日子——咸鱼也能有好日子,不用天天‘上进’,舒服踏实也挺好。”
顾长风忍不住把她揽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里满是温柔:“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爷爷虽然严肃,但心不坏,他只是怕我找错人,怕我以后日子过不好。等他看到你这么用心,看到咱们俩好好的,肯定会喜欢你的。”
“嗯。”许诺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味,心里满是期待——不是期待爷爷有多喜欢她,是期待能跟顾长风一起,去见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去把他们的日子,慢慢说给在乎的人听。
关店的时候,月亮已经升得很高了,银辉洒在小铺的“懒人小铺”木牌上,晃得人眼晕。顾长风牵着许诺的手,慢慢往宿舍走,路上跟她细说爷爷的习惯——比如爷爷吃饭不喜欢说话,喜欢用搪瓷缸喝茶,晚上总爱坐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看他年轻时的老照片。
“爷爷还有个旧军装,是他当年打仗时穿的,一直珍藏着,谁都不让碰。”顾长风笑着说,“上次我回去,想帮他洗一洗,他还跟我急,说‘这是我的命根子,洗坏了怎么办’。”
许诺听得认真,偶尔插一两句嘴,问爷爷喜欢吃的菜,问乡下老家的样子,像是已经开始在心里描摹见爷爷的场景。风里的槐花香混着两人的说话声,把原本有点紧张的“见家长”,变成了满是期待的“回家”。
快到宿舍时,顾长风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不管爷爷怎么说,你都别往心里去,有我在呢。”
许诺点点头,回握住他的手,笑得眼睛弯起来:“我知道。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叠在一起,像从此刻起,他们要一起面对的所有事——无论是店里的生意,还是见家长的紧张,都要手牵手,一起走过去。而老家的那位严肃爷爷,和他手里的老茶缸,也即将成为他们日子里,新的、温暖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