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神京城,天刚蒙蒙亮,朱雀大街的早市已热闹得像开了锅。
青石板路上,挑着担子的货郎摇着拨浪鼓,“咚咚咚” 的声响混着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在晨雾中散开。
“刚出锅的驴打滚哟,甜糯黏牙!”
“热乎的豆腐脑,咸香可口!”
“新鲜的果子,刚从园子里摘的!”
贾珩身着一身素色锦袍,外罩一件玄色薄披风,没有穿朝服的肃穆,倒多了几分世家公子的温润。
他走在人群中,目光扫过两旁的摊位。
时不时停下来,拿起一个糖画或是一块糕饼,递到身后的林武手里:“尝尝这个,上次在军营里,牛继宗还说想念这口甜。”
林武穿着青色劲装,双手已经拎了好几个油纸包,嘴里还嚼着一块驴打滚,含糊道:“侯爷,这驴打滚真不赖,比军营里的干粮好吃多了!”
他跟着贾珩这么长时间,从战场到侯府,早已习惯了自家侯爷没有架子的模样 。
上了战场是杀伐果断的冠军侯,下了战场,倒像个随和的富家公子,爱吃街边小吃,还总爱拉着他一起 “解馋”。
两人正走到一个豆腐脑摊位前,贾珩刚要开口叫一碗,林武转身时没注意脚下,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哎哟!”
一声轻呼,一个穿着打补丁粗布衣裳的小男孩摔在地上,手里攥着的半块干饼掉在了地上,沾了泥。
“板儿!”
一个穿着灰布棉袄的老妇人惊呼一声,连忙扑过去扶起男孩,转头看到贾珩和林武,脸色瞬间煞白。
她一眼就看出两人身份不凡。
贾珩的锦袍料子是江南上等的云锦,披风边缘绣着暗纹云鹤,林武虽穿得朴素,腰间却佩着一把镶嵌宝石的短刀,一看就是勋贵身边的亲信。
老妇人吓得腿一软。
按住男孩的头,“扑通” 一声跪下,连连磕头:“贵人饶命!贵人饶命!”
“我这孙儿年纪小,眼拙撞到了您,都是老身没看好他,您要罚就罚老身,千万别跟孩子计较!”
板儿也被吓哭了,小嘴一撇,眼泪汪汪地看着奶奶,却不敢哭出声。
在乡下,他们见过地主家的狗腿子欺负人,更别说眼前这两位一看就是 “大人物”。
听村里人说,在京城,平民冲撞了勋贵,被打死都没人管。
贾珩连忙上前一步,示意林武扶起老妇人:“老人家快起来,是我们没注意,撞到了孩子,不怪他。”
林武也有些愧疚,伸手将祖孙俩扶起来,又捡起地上的干饼,皱了皱眉 —— 饼已经脏了,不能吃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锭五两重的银子,递了过去:“老人家,这银子您拿着,给孩子买些吃的,再买件厚衣裳,天凉了。”
老妇人吓得连连摆手,推着银子:“贵人,这可使不得!我们没撞坏您,已经是万幸了,怎么能要您的银子?”
她知道,这么大一块银子,够他们家过半年了,可平白拿了贵人的钱,心里不安。
“拿着吧,”
贾珩声音温和,“就当是我们给孩子赔罪了。快带着孩子去吃点热乎的,别冻着。”
林武见状,直接把银子塞到板儿手里,板儿攥着冰凉的银子,吓得不敢动。
老妇人看着手里的银子,又看了看贾珩,眼眶一红,拉着板儿再次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头:“多谢贵人!多谢贵人!您真是活菩萨!”
贾珩无奈,只好让林武再次扶起她们:“快起来吧,我们还要去上朝,别耽误了。”
说完,便带着林武转身离开。
老妇人抱着板儿,站在原地。
看着两人的背影,又磕了两个头,嘴里念叨着:“好人啊,真是好人啊!” 板儿攥着银子,小声问:“奶奶,这银子能买糖画吗?”
老妇人抹了把眼泪,笑着点头:“能,能买好多好多!”
祖孙俩找了个摊位,吃了碗热乎的豆腐脑,又买了个糖画,板儿拿着糖画,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老妇人看着孙儿的笑脸,心里既感激又忐忑 —— 接下来去荣国府,不知道能不能像遇到贾珩这样顺利。
吃完早饭,刘姥姥牵着板儿,按照狗儿说的路线,往荣国府走去。
神京城真大啊,街道又宽又直,两旁的房子高大华丽,连门口的石狮子都比乡下的碾盘还大。
板儿一边走,一边好奇地东张西望,看到卖风筝的、耍杂耍的,就拉着刘姥姥的手不肯走。
刘姥姥只好哄着他:“乖孙,等咱们办完正事,奶奶再带你玩。”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终于到了荣国府门口。
朱红的大门高达三丈,门楣上挂着 “荣国府” 三个鎏金大字。
门口站着几个穿着体面的门房,双手背在身后,眼神倨傲地扫视着来往的行人。
刘姥姥心里一紧,拉着板儿躲在墙角,犹豫了半天,才鼓起勇气走过去,对着一个门房躬身道:“这位小哥,劳烦您通报一声,我是从乡下过来的,找周瑞管家,还有…… 还有王夫人。”
门房上下打量了刘姥姥一番。
见她穿着灰布棉袄,裤脚还沾着泥,板儿的衣裳也打了补丁,脸上露出不屑的神色:“你找周管家?王夫人?你是什么人?也配找我们府上的主子?”
刘姥姥连忙陪笑道:“小哥,我是王夫人的远房亲戚,姓刘,叫刘姥姥。我女婿是王成的儿子,当年王成和周管家还有交情,劳烦您通融通融。”
门房嗤笑一声:“我们府上的远房亲戚多了去了,谁知道你是不是骗子?赶紧走,别在这儿碍事!”
刘姥姥急了,拉着门房的袖子,想再说点什么,门房却不耐烦地甩开她的手:“去去去!再不走,我叫人把你赶出去!”
板儿吓得躲在刘姥姥身后,小声哭了起来。
刘姥姥心里又酸又急,眼泪都快掉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