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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号街避难所之一的修道院内部,挤满了受伤人员。修道院原本宽敞的大厅与回廊,此刻被临时搭建的简易床铺占满,伤者们或躺或坐,有的低声呻吟,有的因疼痛紧咬牙关,空气中弥漫着消毒药剂与轻微血腥混合的气味。

伤者中,骑士团成员与负责修筑路障的男性市民占了大多数。骑士团成员的盔甲多有破损,不少人手臂、腿部缠着渗血的绷带,脸上还残留着战斗时的尘土;负责修筑路障的男性市民,几乎都是在堆放沙包时,遭到突然出现的恶魔袭击而受伤,他们的衣物多有撕裂,伤口以肢体外伤为主,部分人因惊吓仍面色苍白。

负责为这些伤者处理伤口的,是都市公务员中的文职人员与女性市民。她们每人手中都提着装有绷带、药品的布包,在避难所内来回奔走,脚步急促却不慌乱。遇到伤势较重的伤者,她们会先轻声安抚,再小心翼翼地为其清理伤口、包扎绷带;对于需要借助祈祷契约治疗的伤者,她们会集中精神,双手合十,口中默念契约咒语。面对因受伤而情绪低落、身体虚弱的人,她们用坚定有力的话语给予鼓励,告知对方安心休养、后续战斗仍需众人合力;对于即将再次前往战场的骑士与男性市民,她们则面带微笑为其送行,同时反复叮嘱对方务必平安归来,还会顺手为对方整理好武器或衣物。

这项救护工作虽以成年女性为主,但人群中也有一名少女参与其中。她的身形比其他救护者稍矮,动作却十分利落,丝毫不逊于成年女性。

少女身着的礼服,原本应十分华丽,面料精致且带有精致花纹,如今裙摆已被撕裂一半,破损处边缘杂乱,多处布料磨损,只能暂时用分家的布条捆绑拼接,勉强遮盖身体,布条的颜色与礼服本身也存在明显差异。

这名少女,正是婕斯?q?蓝彻斯特。

“有人缺少药品或绷带吗?朕这里有!” 她的声音清亮,在嘈杂的避难所中清晰可闻,手中高举着一小箱物资,目光不断扫过周围的伤者。

“不好意思,祈祷契约请优先用于骑士团成员。相比普通市民,他们需要立刻赶赴战场,更急需治疗,只有恢复战斗力才能更好地守护大家。” 遇到正在使用祈祷契约的文职人员,她会主动上前沟通,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条理。

“食物配给已经送达,玛莉亚,你过来协助朕分发。注意按照伤者的伤势轻重分配,伤势严重、无法自行进食的,要帮忙喂食。” 看到志愿者推着装满食物的推车进来,她立刻招手呼叫随从,同时快速交代分发注意事项。

“你还是回去休息吧。你已经连续工作三个时辰了,脸色都变差了。身为照顾伤者的人,若是自己先累倒,后续工作该如何开展?你手头的工作,朕暂时接手,等你休息好后,必须尽快回到岗位!” 发现一名女性市民因疲惫靠在墙边,她主动走上前,语气带着关切,同时伸手接过对方手中的绷带卷。

一国君主亲自带领随从参与救护工作,这样的场景确实少见。不少伤者在休息间隙,会悄悄看向婕斯的方向,眼神中带着惊讶与敬佩。

当骑士团与市民组成的联合战线正式确立后,婕斯曾在修道院的大厅中央,向聚集的众人低头请求:

“朕虽为外国人,并非这座都市的原住民,但想要保护这座都市、守护这里百姓的心意,绝不比各位逊色。如今都市面临危机,正是需要众人同心协力之时,希望各位能允许朕贡献一份力量,与大家共渡难关。”

起初,市民们对婕斯的加入仍有几分生疏感,毕竟她的身份特殊,且与众人并非同族,但婕斯亲和力极强,无论是为伤者包扎时的耐心,还是分发物资时的细心,都让众人逐渐放下隔阂,很快便融入了人群。她精力充沛、做事勤快的身影,穿梭在避难所的各个角落,为氛围沉闷的避难所增添了不少活力,原本压抑的空气也因她的存在变得稍显轻松。

“婕斯陛下真是了不起……” 躺在床铺角落的罗尼,看着婕斯忙碌的身影,忍不住低声感慨,声音中满是赞叹。

“怎么,你现在才发现?陛下一直都是这样,从不因身份而摆架子。” 躺在隔壁床铺的朱莉听到罗尼的话,侧过头回应,语气中带着一丝 “早就该知道” 的理所当然。

“陛下虽身为君主,却毫无骄纵之气,待人温和,做事亲力亲为,正因如此,国民才会亲切地称她为‘少女王’,这个称呼里满是大家对陛下的喜爱与认可。” 朱莉接着补充道,说话的语气,仿佛在夸耀与自己相关的荣耀之事,眼神中也带着自豪。

当初婕斯向市民提出协助请求时,朱莉并未发表任何意见。或许,这样的发展早在她的预料之中,她了解婕斯的性格,知道陛下绝不会在危机时刻置身事外。因此,她只是在一旁,理所当然地继续守护着婕斯,婕斯走到哪里,她的目光便跟随到哪里,时刻留意着是否有潜在危险。玛莉亚也没有丝毫犹豫,跟随主子一同挽起衣袖,投入到救护工作中,无论是搬运物资还是协助包扎,都尽心尽力。

这大概就是那主仆几人之间的羁绊吧 —— 罗尼在心中暗想,看着婕斯、朱莉与玛莉亚三人的互动,心中生出几分羡慕。

“…… 话说回来,亚维先生或许更希望陛下能安心待着,不要四处奔波。那位军师,总是格外担心陛下的安危,每次陛下参与危险事务,他都会提前做好多重防护准备。” 朱莉突然想到什么,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同时向修道院外的方向瞥了一眼。

朱莉口中的亚维?艾文,此刻正身处自卫骑士团的临时指挥帐篷附近,混在骑士团的军官之中,毫无顾忌地对当前战况与战术提出自己的看法,话语条理清晰,不时用手指在地图上标注要点。亚维在发表观点的同时,还会不时回头,目光穿过帐篷缝隙,悄悄观察修道院方向,确认婕斯的状况,见婕斯安全且状态良好,才会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战术讨论上。罗尼躺在远处,恰好看到亚维这一举动,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要是我们也能起身帮忙就好了。看着大家都在忙碌,自己却只能躺着,实在心里不安。” 罗尼动了动身体,试图坐起身,却因牵动伤口而皱眉,只能再次躺下,语气中带着懊恼。

“婕斯陛下若是知道,一定会立刻过来阻止我们。她昨天特意叮嘱过,我们的伤势需要静养,绝对不能随意活动,以免影响恢复,反而给大家添麻烦。” 朱莉按住罗尼的肩膀,轻声劝阻,同时无奈地叹了口气。

罗尼与朱莉在昨天与恶魔兵器的战斗中,都受了重伤,罗尼的左臂被恶魔兵器的利爪划伤,伤口较深,朱莉则是腿部被撞击导致骨裂,如今只能安静地躺在修道院的角落休养。尤其是婕斯,此前已特意警告过两人多次,反复强调绝对不能随意起身活动,还安排了专人定期查看两人的伤势。

罗尼看向自己的左臂,整条手臂已被绷带紧紧缠绕,从肩膀一直延伸到手腕,绷带的松紧度恰到好处,既不会影响血液循环,又能起到固定伤口的作用。虽然医师说彻底康复还需要至少十天时间,但幸运的是,专业医师诊断后表示,此次受伤仅伤及皮肉与肌肉,未损伤骨骼与神经,不会留下影响日常生活的后遗症。想起昨天战斗的场景,当初为了阻止恶魔兵器伤害市民,她曾不顾一切地将手伸进恶魔的口中,如今能有这样的结果,她暗自庆幸自己身为恶魔的特殊体质 —— 恶魔的身体恢复能力远强于人类,这让她的伤口愈合速度比普通人类快了不少。

这时,朱莉再次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

“这座都市,真的能撑过去吗?恶魔的攻势越来越猛烈,骑士团的伤亡也在增加…… 不,我总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让人心神不宁。”

“少了什么?” 罗尼疑惑地问道,她此前并未有这种感觉,经朱莉一提,才隐约觉得似乎确实有哪里不对劲。

“嗯,或许不是少了东西,而是少了人 —— 比如莱特和尼禄。” 朱莉的目光变得有些凝重,缓缓说出两个名字。

朱莉接着以近乎自言自语的语气说道:

“那两个人到现在都没在这里参与战斗,我总觉得不太对劲。他们两人实力强大,以往遇到这样的危机,总会第一时间出现在战场最前线。要是他们在 —— 莱特的性格相对沉稳,或许会先制定计划,但尼禄肯定会毫不犹豫地主动冲到最前线,与恶魔正面对抗。可现在,他们两人都下落不明,没有任何消息,也没有出现在任何战场区域,总让人觉得这座都市少了很重要的部分,少了能让人安心的力量。”

“…………” 罗尼沉默了,她仔细回想,确实从昨天战斗开始,就没见过莱特和尼禄的身影,连关于他们的消息都没有。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仅是他们,舒雅和本先生也不在。舒雅擅长治愈魔法,本先生经验丰富,此刻战场正需要他们,可他们也都没出现。” 朱莉继续说道,语气中的担忧更甚。

罗尼大致能理解朱莉想表达的意思。在以往的危机中,这几人都是核心战力与支援力量,如今集体缺席,难免让人不安。

莱特和尼禄确实缺席了 —— 或者说,还没回来。这座正需要他们守护的都市,如今陷入绝境,恶魔攻势不断加强,防御阵地数次险些被突破,却看不到那两人奋勇战斗的身影,朱莉所说的 “少了什么”,确实十分贴切,那是一种缺少关键支撑的空虚感。

事实上,罗尼此前并未像朱莉这样深入思考过这个问题。她这段时间自身事务繁杂,早已无暇顾及其他。

在二国一市会议召开前,她的老板突然因意外无法出席,她只能匆忙代替老板出席会议。这是她第一次参与如此重要的会议,既要代表势力表达立场,又要与其他国家的代表周旋,这个决定是她纠结许久,反复确认自己能够承担责任后才下定的决心。昨天与恶魔兵器正面对抗时,她也鼓足了前所未有的勇气,毕竟以往战斗中,总有莱特或尼禄在身边支援,而这次只能独自面对强大的敌人。一直以来可以依靠的莱特和尼禄都不在身边,她只能独自应对所有事情,处理会议事务、参与战斗、如今还要在病床上休养,连帮忙都做不到。

这两天,真的太辛苦了!罗尼在心中默默感叹,只觉得身心俱疲。

但即便如此 ——

“这只是我的个人经验,” 罗尼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语气十分肯定地说:

“在这种关键时候,那两个人总会找准最合适的时机,及时出现。以往每次遇到看似无法解决的危机,他们都会在最需要的时候赶来,这次一定也不例外。” 她选择相信莱特和尼禄,这既是基于过往的经验,也是此刻支撑她保持乐观的动力。

与此同时,在七号街的防御阵地后方,聚集着不少负责支援的市民与待命的骑士。突然,有人指着阵地前方的天空,发出一声惊呼,众人纷纷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亲眼看到一个身影快速靠近时,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目光紧盯着那个身影。

起初,所有人都以为那是一只鸟。体型不大,移动速度极快,且能在空中灵活穿梭,从远处看,整体轮廓与羽毛颜色都与鸟类相似。

那是一只贴着地面快速移动,又能在空中飞行的绿色鸟类。众人心中都这样想着,直到身影逐渐靠近,他们才看清细节,原来那并非鸟类。

但很快,他们便看清了那身影的真实身份 —— 是一名女性人类。她的身形纤细,动作却极为敏捷,完全打破了常人对人类移动速度与方式的认知。

那是一名红发女子。红色的头发如同火焰般醒目,长度及腰,在快速移动中微微飘动,却丝毫没有影响她的动作。

女子穿着类似舞娘服饰的绿色轻便服装,服装材质轻薄,便于活动,裙摆较短,露出纤细的腿部线条,腰间系着一条同色系的腰带,将身形勾勒得更加利落。她借助一道银风,快速掠过众人的视野,银风围绕在她身边,如同屏障般,同时为她提供了前进的助力,让她的移动速度更快。

她的动作敏捷得远超常人,双脚在地面轻轻一点,便能跃起数米高,轻盈地反复跳跃,每一次跳跃的落点都精准无比,避开了地面的障碍物。没几步便越过了用沙包堆成的路障,路障高达两米,她却如同跨越小土坡般轻松,随后跳向路障的最高处,站在顶端的沙包上,目光快速扫视前方的战场。

就在这时,位于路障顶端的沙包毫无征兆地自行爆炸,没有任何外力撞击,也没有任何预兆,沙包瞬间碎裂,内部的泥土向四周飞溅,形成一片尘土雾。

女子不知运用了何种技巧,面对突然的爆炸,没有丝毫慌乱,反而顺势借助爆炸产生的力量,身体向上跃起,跳向更高的空中,比之前的高度又高出了近三米,在空中停留的时间也随之延长。

她在空中移动时,身体始终保持平衡,双臂偶尔轻轻摆动,调整姿态,每一个动作都精准且协调,姿态优雅,如同在进行一场经过反复练习的精准动作展示,没有丝毫多余的举动。

女子最终抵达的目标,是路障对面那只土巨人的头顶。土巨人身高超过五米,体型庞大,由泥土构成,此刻正挥舞着巨大的手臂,试图破坏防御阵地,周围的骑士虽在奋力攻击,却难以对其造成有效伤害。

“贯穿 ——” 红发女子口中发出一声清晰的喝令,声音不大,却带着强大的气势,同时手持长剑,手臂伸直,向空中刺去。长剑剑身闪着淡淡的银光,锋利无比。

被长剑刺中的空间,突然发生异变,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瞬间喷出类似土石流的风块,风块密度极高,速度极快,形成一股强大的冲击力,直接冲击下方的土巨人头部。狂暴的风瞬间将土巨人的头部包裹、撕扯,泥土构成的头部在风力的作用下不断碎裂,大块的泥土掉落,很快,土巨人的头部便彻底碎裂,化为一堆散落在地面的泥土。失去头部的巨人,身体失去控制,像普通人类一样身体倾斜,向前倒下,巨大的身躯砸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震起一片尘土。

女子似乎早已预判到土巨人会出现这样的反应,在巨人头部碎裂的瞬间,她便调整姿态,身体向下坠落,精准地降落在无头巨人的颈部断面处。颈部断面面积不大,仅能容纳一人站立,她却稳稳地站在上面,随即反手握住长剑,手腕转动,调整剑身方向,将剑尖狠狠刺入自己脚下的泥土中,剑身没入泥土近半。

“尽情闪烁吧!” 随着女子的呼喊,银风再次肆虐,这次的银风比之前更加强烈,从她身边扩散开来,快速覆盖土巨人的整个身躯。

从剑尖扩散开来的狂风,首先席卷土巨人的身体表面,风力强劲,将土巨人身体表面的泥土一层层剥离,露出内部更紧密的泥土结构。随后,狂风如同剥离外皮般,继续向内部侵蚀,将土构成的躯体撕裂,形成一道道深深的裂痕。紧接着,土巨人的身体从上部开始出现裂痕,裂痕逐渐扩大,向身体下方蔓延,缝隙中喷出类似血液的气流,气流颜色呈淡灰色,带着泥土的气息。大量气流在恶魔体内冲击,破坏着内部结构,这具模仿人类形态的恶魔,身体开始不断崩解,泥土块持续掉落,没过多久便彻底崩塌,化为一堆散落在地面的泥土,再也没有任何活动的迹象。

土巨人崩塌的过程如同爆炸,周围区域掀起了大量沙尘,范围覆盖了近十米的区域,沙尘弥漫在空中,遮挡了视线。原本在一旁观察这场人与恶魔单挑的群众,都被沙尘迷了眼,纷纷闭上眼睛,用手臂遮挡,暂时失去了视力,只能听到沙尘落下的声音。

过了片刻,沙尘逐渐散去,空气重新变得清晰。当众人陆续重新睁开眼睛,想要寻找那名红发女子的身影时,却发现她已经不见了踪影,原地只剩下那堆土巨人崩塌后的泥土,以及周围仍未完全消散的微弱银风。

被留在原地的群众,都面露茫然,愣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刚才发生的一切太过迅速,从女子出现到土巨人被消灭,不过短短几分钟,过程震撼,却又如同幻觉般短暂,让众人一时之间无法回过神来,只能相互对视,眼中满是惊讶与疑惑。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市民们脸上带着茫然与困惑,为寻求解答而相互对视,有人忍不住小声议论,随后骚动逐渐扩散开来,几个人甚至向前探出身子,试图看清方才女子消失的方向。

“那位女子是谁?有人认识她吗?” 有人拔高了声音,语气里带着急切,周围的议论声也随之变大,原本还算整齐的人群开始出现小小的拥挤。

为伏击恶魔而提前埋伏在建筑物屋顶的骑士们,一直紧盯着下方的动静,他们确实知晓方才那位女性的真实身份。但正因为知晓,他们脸上的惊愕更甚,有人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甚至微微屏住了呼吸,这份惊愕程度远超下方不明所以的市民。

“那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一名年轻骑士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畏惧,目光紧紧锁在下方空地上,似乎还在回想刚才的画面。

其他骑士团成员也纷纷附和,带着同样的畏惧低声交谈,有人忍不住回头看向团长的方向,想从他那里得到一丝确认或解释。

二号街自卫骑士团团长史坦莱?歌德伯格,没有加入骑士们的议论,只是独自站在屋顶边缘,望着远处的方向,嘴角缓缓露出了一抹苦笑,眼神里带着几分无奈与了然。

“安尔家的女儿未免太好动了。” 他轻声说道,声音不大,刚好能让身边几名亲近的骑士听到。

恶魔虽大多朝着都市中心的某个地点聚集,形成了明显的集群,但仍有少数几只脱离了大部队,分散在市内各个角落,不时对周围的建筑造成破坏。尼禄在建筑物的屋顶快速奔跑、跳跃,动作还算敏捷,但连续的行动让她呼吸略有些急促,直到在空中发现下一个落点时,才忍不住皱起眉头,脚步也随之放缓了几分。

巧合的是,那个落点正是安尔家的住所。曾为贵族的安尔家,如今家境早已不如从前,十分拮据,因此这座小小的房子坐落在三号街的住宅区内,与周围其他稍大的房屋相比,显得十分不起眼,若不仔细看,很容易被忽略过去。

此刻,一只触手群恶魔正紧紧附着在安尔家的房屋外墙上,那怪物由无数软体触手与块状物构成,表面还泛着一层油腻的光泽。它用黏腻且带有湿气的触手反复扫过房屋外墙,发出 “滋滋” 的轻微声响,随后触手逐渐收紧,紧紧缠绕住安尔家的房子,像是要将整栋房子勒碎。窗户上的玻璃不堪重负,应声碎裂,碎片散落在地面上,紧接着几束淡红色的触手从窗户的破洞中伸入屋内,似乎在探寻着什么。

自家被这怪物破坏成这般模样,屋内的物品恐怕也已遭了殃,而附近其他住家也未能幸免,有两户人家的外墙同样被触手扫过,留下了难看的痕迹,甚至有一扇木门被触手撞得歪斜。

尼禄在空中停住脚步,低头俯瞰下方的景象,看到自家房屋被破坏的模样,眼中先是闪过强烈的厌恶,随即这份厌恶迅速转化为明显的愤怒,双手也下意识攥紧了。

“舒雅 ——!” 她低喝一声,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

话音刚落,周围空旷的空间中,风开始快速汇聚,越来越快,最后形成一股强劲的气流,猛地爆发开来。

因这股爆发力而散开的风,如同有了目标一般,从位于安尔家上空的尼禄四肢周围射出,围绕着她形成了一层淡淡的风圈。

“箭矢!” 尼禄再次开口,语气坚定,没有丝毫犹豫。

她做出了如同以往与佩琪对峙、与同类触手群恶魔交战时的动作 —— 以周围的风为箭翎,将自己的身体当作箭身,手中的细剑则作为箭镞,将自己与魔剑舒雅完全结合,化作一根无形的箭矢,如落雷般朝着下方的触手群恶魔直冲而下,速度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身影。

目标自然是触手群最密集、也是最核心的根部,只有攻击这里,才能最快击溃这只恶魔。

尼禄完全不顾可能遭受的痛苦,身体与细剑融为一体,以一道银光的姿态,毫无畏惧地与恶魔正面冲撞过去。

这般贯穿而下的刀尖,锋利异常,轻易就刺入了恶魔坚硬的表皮,没有遇到太多阻碍。她如流星般下降的速度,即便重重碰撞到目标,也丝毫没有减弱势头,反而带着更强的力量继续向下突进。在这令人震惊的重压之下,恶魔的身体开始出现裂痕,随后迅速崩解,与其下方的房子一同被尼禄击毁。屋顶的瓦片、房屋的外墙与内部的梁柱,瞬间分解成细小的碎片,四处飞溅,触手群恶魔的尸骸也混杂在这些废弃建材中,一同散落下来,堆在地面上形成了一堆瓦砾。

建筑物崩坏的巨大声音在周围回荡着,久久没有消散 —— 烟雾逐渐弥漫开来,遮挡了周围的视线,但在烟雾中心,一道纤细的人影依旧笔直地站立着,正是尼禄。

尼禄站在瓦砾堆中,缓缓抬起头,望着被自己夷为平地的安尔家,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只是轻声道出一句感想,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

“这件事千万不能让母亲跟菲欧知道。” 她知道,若是母亲和妹妹看到家里变成这样,一定会担心不已。

话音刚落,她的身体突然晃了晃,随后双腿一软,双膝重重跪在了瓦砾堆上,双手撑在冰冷的瓦砾上,才勉强稳住身体。强烈的晕眩感瞬间袭来,让她眼前发黑,险些直接昏迷过去,只能用力眨了眨眼睛,试图缓解这份不适。

全身各处传来剧烈的疼痛,那种痛感如同骨头被人直接用粗糙的布料摩擦一般,尖锐而持续。只要稍稍活动一下关节,哪怕只是轻微的转动,视野就会因疼痛而扭曲,身体也变得沉重无比,难以自由支配,每一个动作都显得十分艰难。

她不由得回想起来,从从前同盟国逃亡开始,到自 “爪痕” 上方一跃而下,再到接连与土巨人及触手群恶魔战斗,这一连串的经历几乎没有给她喘息的时间,身体的剧烈消耗显而易见,此刻终于开始显现出疲惫的迹象。

然而 —— 就在她准备调整呼吸,试图缓解身体的不适时,一道细微的反光吸引了她的注意。

“嗯?” 尼禄疑惑地哼了一声,缓缓垂下目光,仔细观察着眼前的瓦砾堆,发现其中似乎埋着什么东西,那道反光正是从那里传来的。

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下意识地将那东西从瓦砾堆中拉了出来,拍掉上面附着的灰尘后,看清了那东西的模样,随后忍不住哑然失笑,眼中的疲惫也消散了几分。

那是一顶银色的发箍,边缘还镶嵌着几颗小小的、并不起眼的宝石,这是她最初成为骑士,穿着骑士制服时不可或缺的装饰。冬天来临后,她重新修改了自己的制服,不再需要这顶发箍,便将它仔细收进了衣橱深处,没想到此刻会在这里看到它。

“是啊!” 她轻声感叹,将发箍轻轻放在手心,感受着上面残留的细微温度,随后抬手将发箍戴在头上,调整好位置,深吸一口气,重新站起身来,尽管身体依旧疼痛,但眼神却变得坚定了许多。

“这种时候,必须回归最初的心情。” 她对自己说道,语气里带着自我鼓励。

尼禄?安尔,隶属于独立自由都市公务员三号街自卫骑士团,她不能因为眼前的困难和身体的疲惫,就忘记自己原本是一名骑士,忘记骑士的职责与信念。

“舒雅,我会战斗到手臂再也举不起来为止。” 她握紧手中的细剑,轻声对魔剑说道,语气坚定,没有丝毫退缩。

她很清楚,接下来要面对的敌人可能更强,要承受的痛苦必然会比刚才更剧烈,但她没有选择,必须忍耐下去,用行动证明自己有这样的毅力,有能力守护想要守护的东西。

魔剑 “舒雅” 仿佛听懂了她的话,剑身微微震颤了一下,完全接收到了战友的这份决心。即便已经连续使用多次,消耗了不少力量,舒雅所操控的风也丝毫没有减弱,依旧围绕在尼禄身边,努力支撑着她疲惫的身体,为她提供着力量。

尼禄在风的协助下,双脚用力蹬向地面,身体再次跃起,虽然动作不如之前灵活,但依旧保持着前进的势头。

她依旧无法完全自由地操控身体,关节也因为疼痛而异常僵硬,每一次活动都伴随着钻心的痛感 —— 既然如此,身体不足的部分,就全部依靠舒雅的力量来弥补。尼禄借着顺风的助力,艰难地抬起沉重的腿,勉强挥舞着难以随意弯曲的手臂,让自己的动作与风的流动逐渐契合,仿佛与风融为一体。虽然每前进一步,都要与身体的疼痛激烈对抗,但她心里清楚,以往的每一次战斗不都是如此?世上从来没有不伴随痛苦的战斗,想要守护什么,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

这次她没有再选择走屋顶,而是决定沿着地面直接前往目标地点,这样能更清楚地观察周围的情况,也能更快应对突发状况。

她穿过住宅区狭窄的小巷,巷子两侧堆放着一些杂物,偶尔还能看到散落的垃圾,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灰尘味。冲出小巷后,尼禄便进入了纵贯三号街的大道,大道比小巷宽敞许多,地面也相对平整。

眼前不远处,便是两条主干道的交会处,这里原本应该十分热闹,但此刻却显得格外冷清。

路口附近,一辆马车翻倒在地上,车轮朝上,车厢也有明显的破损,旁边还散落着几个木箱,里面的物品掉了出来,散落在地面上。不远处,还有一两匹被遗弃的马,它们显得有些焦躁,不时甩动着尾巴,却不敢随意离开,只是在原地打转。吉磊之前曾说过,主战场在都市的中心地带,但此处乍看之下,既没有人类活动的身影,也没有恶魔肆虐的踪迹,地面上只有一些杂乱的痕迹。难道战场又转移了?尼禄心里疑惑,脚步也放慢了几分,正当她准备走近一些,仔细查看周围的情况时,身体却突然僵住,猛地停下了脚步。

“为什么……” 尼禄的喉咙微微滚动,呆滞地从喉咙里挤出疑惑的声音,眼神里充满了震惊,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为什么那样东西会出现在这里?她的目光紧紧锁定在翻倒的马车旁,心脏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翻倒的马车旁,赫然掉落着一把武器,那熟悉的模样让尼禄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那把武器的刀鞘漆成了黑色,表面因为长期使用,多处都有剥落的痕迹,露出了里面的木质底色,刀柄上缠绕着多层皮革与柄卷,缠绕的手法十分熟悉,是她曾经见过无数次的样式。

那是一把刀,一把她绝不会认错的刀,此刻却如同被人随意丢弃般遗落在地上,刀身没有出鞘,静静地躺在灰尘中。

“哈…… 等、等一下?” 尼禄的声音开始有些发颤,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两步,目光死死盯着那把刀,心里的恐慌感不断蔓延。

“等等 —— 这把武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再次开口,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双手也下意识攥紧,指节微微泛白。

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把这把刀丢在这里的?刀的主人去哪里了?一连串的疑问在她脑海里盘旋,让她有些混乱。

她清楚地看到了这把刀,地点就在独立自由都市三号街的十字大道交会处,此刻它就静静地躺在自己脚边不远处,只要再向前一步,就能触碰到。

那么 —— 刀的主人呢?那个一直随身携带这把刀的人,此刻在哪里?尼禄不敢再想下去,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就在这时,一阵清晰的武器交锋声突然传入耳中,“锵 —— 锵 ——” 的金属碰撞声十分刺耳,打破了周围的寂静。尼禄立刻回过神来,猛地转头向左望去,那个方向是通往四号街的大道,视线顺着大道延伸过去,能看到道路尽头有几道模糊的人影正在相互劈砍,动作激烈,金属碰撞声正是从那里传来的。紧接着,当看清其中一道人影的轮廓时,尼禄全身的毛发几乎都竖了起来,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剧烈的心跳声在耳边响起,身体也比情绪更快地做出了反应,她几乎是本能地握紧了手中的细剑,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 必须立刻过去!

“舒雅,拜托你了!” 她再次对魔剑说道,语气里带着急切与恳求,身体也做好了准备。

她一边高举单手,稳住身体的平衡,一边快速转动手中的细剑,熟练地从正手持剑的姿势切换为反手持剑的姿势,动作一气呵成。随后,她将全身的力量集中在一只脚上,向前踏出一步,重重踩在地面上,在地面上踩出一个浅浅的凹陷,借着这股反作用力,将手中的武器用力掷了出去。风紧紧包裹着细剑,与剑一同朝着道路尽头的人影方向飞去,速度快得惊人。

“接好了!” 尼禄朝着那个方向大喊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却充满了力量。

其实,在掷出剑的那一刻,尼禄此前一直遗忘的一段记忆突然涌上心头 —— 过去,也曾有人像她此刻这样,为了拯救身陷险境的他人,毫不犹豫地主动将自己的剑掷出,那道身影,此刻与眼前的景象渐渐重叠。

他在未知的境遇里茫然无措,处境不明,连周遭的光线都显得昏暗模糊,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

他清楚自己已被敌人俘虏,只是意识像被浓雾笼罩般模糊不清,再加上马车在崎岖路面上持续晃动,每一次颠簸都让他的身体随之摇晃,这让他产生了置身梦境的错觉,四肢百骸都有股难以言喻的悬浮感,仿佛与身体失去了连接。

与此同时,他又觉得身体异常沉重,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束缚着,即便只是想动一下指尖、微微翻个身,都要耗费极大的力气,最终只能徒劳地保持着原本的姿势。

除了身体轻飘飘的感觉,他还能清晰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在不断减弱,呼吸也变得越来越微弱,每一次吸气都像是要耗尽胸腔里的所有力气。

他在心里缓慢地想,经历了这么多,自己大概已经精疲力竭,再也撑不下去了。

三年前,在那场惨烈的战斗中,他失去了青梅竹马和父亲,自己也受了重伤,最终才侥幸从死神手中逃了出来。从那以后,每当夜深人静或是陷入困境时,他时常会琢磨父亲与青梅竹马当时的想法。倘若人死后真有另一个世界,那两人此刻在那个世界里过着怎样的生活,又在想些什么?当他们回想当初拼了性命、不顾自身安危救下自己这件事时,内心会是怎样的感受,又会想说些什么?

他反复琢磨,要是自己也陷入和他们一样的境地,为了守护重要的人而面临生死抉择,或许就能真正明白他们当时的心境了。

—— 说不定那样的结局也不错,至少能像他们一样,为了值得的人付出一切。

为守护自己最珍视的事物而战斗,哪怕最后会因此牺牲,也无怨无悔。这样一来,人生或许就能没有遗憾,也能像父亲和青梅竹马那样,活得有意义。

他并非不想珍惜青梅竹马和父亲用生命为他换来的活下去的机会,毕竟这条命承载着两人的期望与牺牲。但如果自己也是为了保护其他人而牺牲,延续他们的信念,那两人在九泉之下,应该也能理解并原谅自己吧。

总之,他现在只觉得极度疲惫,眼皮沉重得几乎要睁不开,他知道,这场类似梦境的混沌状态总会有结束的时刻,只是不知道结束后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就这样陷入沉睡,彻底摆脱疲惫,走向死亡,似乎也未尝不可 ——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不断盘旋,让他愈发想要放弃。

“等这家伙下次醒过来……“一个低沉的男声在马车外响起,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

“发现自己的故乡已经被毁掉了……“另一个声音接了上来,言语里满是恶意。

“不知道他会是什么表情?是崩溃大哭,还是彻底绝望?“第一个声音继续说道,仿佛已经看到了他痛苦的模样。

“你难道不想看看吗?那场面肯定很有趣。“第二个声音带着笑意,充满了挑衅。

别开玩笑了!故乡是他心中最重要的地方之一,怎么能让故乡被毁掉?现在怎么能是精疲力竭、想要放弃的时候?

这样的呐喊突然在他胸口涌起,像一股力量冲破了层层阻碍,瞬间打破了之前的消沉与绝望。

快醒来、快睁开眼睛,不能就这样放弃 —— 他在心里不断催促自己,那原本快要沉寂的心脏,像是被人用力敲击了一下,猛地跳动起来,重新有了鲜活的悸动。

原本已经坠入谷底的心神,被 “我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守护故乡 “的意志力瞬间拉了回来。虽然没有夸张到全身立刻充满活力,身体依旧虚弱,但之前像岩石般僵硬、无法动弹的四肢,已经开始慢慢恢复知觉,听从他的意愿轻微活动了。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剧烈震动了一下,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这股力量将他的身体从原本的侧卧姿势翻转了半圈。变成仰躺姿势后,他下意识地朝着刚才传来声音的方向踹了一脚,尽管这一脚没有多大力气,却带着他此刻所有的愤怒。

“你这家伙 ——“外面的人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脚惊到,发出了一声怒喝。

可他的记忆,就在这一刻突然中断,眼前的景象瞬间陷入黑暗,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他再次朦胧地苏醒时,首先感觉到的是地面的冰冷与粗糙,他费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趴在普通的路面上,周围散落着一些碎石和杂草。

映入他眼帘的,是希尔和尤夫不知为何正一起与三只黑甲胄作战的紧张场景。希尔身形灵活,不断挥动着手中轻便灵活的短剑,每一次挥舞都朝着黑甲胄的要害攻去,尤夫则在她身后,双手合十,口中不断咏唱着祈祷契约,一道道微弱的光芒从他手中散发出来,为希尔提供支援。

希尔仔细观察着黑甲胄的动作,试图瞄准甲胄连接处的缝隙刺入短剑,想借此损伤对手的关节,让黑甲胄失去行动能力。但敌人的真实身份是恶魔,普通的攻击对它们根本起不到作用,短剑刺在甲胄上,只发出 “叮 “的一声脆响,便被弹了回来。黑甲胄被希尔的攻击激怒,用戴着厚重护手的手腕狠狠横扫过去,从侧面重重击中了希尔的脸。希尔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身体就像断线的风筝一样直接被打飞了出去,重重摔在不远处的地面上,一时无法起身。

另一边,尤夫没有因为希尔的受伤而停止攻击,依旧继续连续咏唱祈祷契约 —— 连环的小型爆炸从他手中发出,落在黑甲胄周围,虽然阻挡了其中一只黑甲胄的前进,让它暂时无法靠近,但他却因为专注于攻击,没注意到另一只黑甲胄已经悄悄绕到了他的身后,遭到了这只黑甲胄的突袭,身体被重重击中,最终和希尔落得同样的下场,倒在地上失去了战斗力。解决掉希尔和尤夫这两个阻碍后,三只黑甲胄缓缓地朝他所在的方向走来,每一步都沉重而缓慢,带着压迫感。

“不过是些小角色罢了,解决起来真容易。“一个清脆却带着傲慢的女声响起,语气中满是不屑。

“确实是小角色,根本不配成为我们的对手。“另一个声音附和道,同样充满了轻视。

一名口出狂言的少女站在黑甲胄们的身后,她穿着华丽的服饰,眼神中带着冷漠与傲慢,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那是艾罗妮?伊芙 ——“她们 “正隔着黑甲胄望向他,眼神里充满了审视与嘲讽,像是在看一个即将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猎物。

而他,仅仅是想从地上站起身,就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每一个动作都伴随着肌肉的酸痛,身体摇摇欲坠,随时可能再次倒下。

此时的他,不仅身体衰弱无力、手中没有任何可以反抗的武器,刚从昏迷中醒来的脑袋还像被钝器反复击打般疼痛难忍,眼前的景象也时不时地出现模糊。

—— 但是,我不能死,我绝对不能死在这里。父亲和青梅竹马的牺牲不能白费,故乡还需要我去守护,我还有约定没有实现。

他为之前那些想要放弃的软弱想法感到羞愧,那些逃避现实的念头简直可笑。说不定那样的结局也不错?人生能没有遗憾?

根本没有那种事,全都是自欺欺人!死亡不是解脱,而是对牺牲者的辜负,是对约定的违背。

“我会救你。“曾经有人对他许下这样的约定,如今他也要为了这个约定而努力活下去。

这份约定还没有实现,自己怎么能就这样白白死去呢?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都要坚持下去。

就算是爬,自己也要活下去,要重新站起来 —— 莱特?恩兹!他在心里默念着自己的名字,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坚定自己的信念。

没错 —— 就在莱特在心中这样自我鼓励,试图凝聚起所有力气的时候 ——

“—— 接着!“一个熟悉的女声从远处传来,带着坚定的力量。

一道耀眼的光快速划过他的视野,速度快得让人几乎看不清是什么。

这道光灵巧地掠过艾罗妮?伊芙与黑甲胄们的身边,没有被任何一方察觉,然后径直朝着他 —— 也就是莱特的脚边滑来。尽管速度很快,但在那东西即将与自己擦身而过的瞬间,莱特凭借着本能,伸出手在空中稳稳地抓住了它的握柄,入手的触感坚硬而冰凉,他才发现这是一把剑。

—— 可恶!这突如其来的一掷让他的手臂猛地一沉,差点因为力量不足而脱手。

他之所以没有因为接这一掷而摔倒,肯定是因为好面子,不想在关键时刻出丑。尤其是在那个女人面前,他完全不想展现出自己虚弱的一面 —— 作为男性的自尊,像一股无形的力量,迫使莱特用下半身紧紧抵住地面,用力稳住了脚步。被他拦腰握住的剑,对此刻衰弱的手臂来说,显得异常沉重,每多握一秒,手臂就多一分酸痛,但莱特还是尽力挺直脊背,不让这种沉重与虚弱显露出来。他缓慢地将剑举到腰际以上,刀尖稳稳地重新对准了那群步步逼近的黑甲胄,眼神中充满了坚定。

黑甲胄们因为这把突然出现的武器停下了动作,显然没料到会有意外状况发生,就连站在后方的艾罗妮?伊芙也惊讶地转过身,朝后方看去,想知道是谁在暗中帮助莱特。

—— 等着瞧吧!我不会就这样轻易被打败,你们的阴谋也不会得逞。

身为锻造师,必须熟悉各种各样的兵器,了解它们的特性与用法 —— 这是父亲生前反复叮嘱他的话,也是父亲多年经验的总结。所以莱特对大部分武器都能熟练使用,即便长时间没有接触,也能很快找回手感。无论是用于劈砍的刀,还是用于精准突刺的剑,过去半年里,他在一次次的战斗中积累的实战经验多到让人厌烦,但这些经验此刻却成了他活下去的资本。

就像她平时战斗时的动作那样 —— 他深吸一口气,先将左半身向后拉,调整好身体的重心,再把右手的剑举到胸前,手臂微微弯曲,积蓄力量,接着缓缓踏出右脚,身体向前倾斜,同时将剑朝前方直线突刺出去。细剑的动作流畅而精准,清晰地展现出手臂 “转动 “的技巧,让力量能够完全传递到剑尖。随着魔剑 “舒雅 “刺出的轨迹,一阵漩涡状的风立刻刮了起来,围绕着剑身旋转。

莱特强忍着手臂传来的剧痛,差点脱口而出的惨叫声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刚才那一招产生的反作用力比他预想的还要大,让他全身的肌肉都感受到了强烈的酸痛,手中的武器也差点因为无力握住而脱手,他只能用尽全力紧紧攥住剑柄。

—— 那个女人平时竟然能毫不费力地使用这把可怕的兵器,还能发挥出这么大的力量!?

她真是越来越像怪物了 —— 想到这里,莱特的嘴角不禁露出了一丝笑意,有敬佩,也有一丝不服输的倔强。

既然她能做到,自己当然也可以,甚至能做得更好。于是,莱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喊道:

“贯穿 ——“

风团随着他的呐喊瞬间扩大,朝着前方的黑甲胄猛冲过去,将那只还在发愣的黑甲胄狠狠击飞。这股力量大到让金属制成的甲胄都出现了明显的凹陷、扭曲,甲胄表面甚至出现了许多裂痕。况且,之前希尔的攻击也并非完全没有作用 —— 黑甲胄关节部位原本就有很多细小的伤口,在风的额外冲击下,这些伤口瞬间扩大,甲胄立刻碎裂成了许多块,最后几乎成了支离破碎的模样,再也无法组合起来。

艾罗妮?伊芙看到自己的手下被击败,脸色变得难看,她急忙想回头指挥剩下的两只黑甲胄发起攻击,阻止莱特继续反抗,但已经来不及了。

那两只黑甲胄的身边,又多了一名奋勇冲过来的女骑士,她的出现让局势再次发生了变化。

女骑士的左手紧紧握着黑色的刀鞘,刀鞘上还残留着战斗的痕迹,右手则握着刚拔出的刀身,刀刃在光线的照射下泛着冰冷的寒光。

就像刚才莱特模仿她的动作一样,此刻她也模仿起了莱特平时的攻击招式,显然是在之前的战斗中观察到了莱特的技巧。只见她从右半身开始行动,不太熟练地用滑步在地面上画出一个半圆,同时快速移动身体,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最后悄悄绕到黑甲胄的背后,趁着黑甲胄还没反应过来,手中的刀像闪电般从空中划过,这道横向的 “一 “字形斩击精准而有力,轻松地将黑甲胄的头颅砍了下来,甲胄的残骸重重地摔在地上。

事情还没结束,这样远远不够,还有一只黑甲胄没有解决 —— 她清楚地知道这一点,没有丝毫犹豫,随即流畅地展开了下一步行动。用前一招切断黑甲胄的脖子后,她迅速转身,面对剩下的那只黑甲胄,这次她又从钟甲的缝隙处入手,找准薄弱点,强行将黑甲胄的身体劈成了两半,紧接着又补上两刀,总共用三刀,造成了四个切面。黑色的污浊体液从黑甲胄被切断的身体里喷出,散落在地面上,发出刺鼻的气味,但很快就化作灰烬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存在过。只剩下空无一物的镗甲在地面上跳动、打转了几圈后,才彻底静止下来。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只黑甲胄了 —— 最后那只加斯顿?巴司卡威尔,显然意识到了危险,趁着同胞被屠杀的空档,悄悄躲到了艾罗妮?伊芙的身边,试图借助艾罗妮?伊芙的力量保护自己。

这把由黑与白两种颜色组成的双色魔剑,散发着强大的气息,正睥睨着站在艾罗妮?伊芙和莱特之间的那名女骑士,剑身上的光芒忽明忽暗,像是在积蓄力量。

“艾罗妮?伊芙,多谢你的‘照顾’,这段时间的‘经历’我会永远记住。“尼禄眼神坚定地回视着艾罗妮?伊芙,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也带着毫不畏惧的决心。

“不过,游戏该结束了,现在该把我的男人还给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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