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正义回到大理寺后,几乎是战战兢兢地办妥了释放淳于氏的手续。
他编造了漏洞百出的“新证”,推翻了之前的判决。当那艳光四射、梨花带雨的淳于氏被带出阴森牢房,送上早已等候在外的华丽马车时。
毕正义只觉得脖子发凉,仿佛自己的良心就此断送了一般。
李义府如愿以偿,将这位洛阳第一美妇金屋藏娇,初次见面就惊为佳人,随即将淳于氏纳为爱妾。
一连数日,他沉浸于美色与权势带来的双重快感中,浑然不知,真有人敢将矛头指向他。
美女是非多,关注亦高。
淳于氏神秘出狱并被李相公“金屋藏娇”的消息,如同巨石投入平静湖面,在洛阳官场迅速激起千层浪。
其中猫腻,明眼人一看便知。
消息很快传到了时任大理寺卿段宝玄的耳中。
段宝玄素以刚直不阿、执法严明着称,虽因此得罪不少人,但因查办宫中厌胜之术有功,一时难以罢黜,才被暂时调离长安,来了洛阳。
他听闻此事,勃然大怒。
大理寺乃朝廷最高刑狱之所,维系帝国法度尊严,竟有人敢如此明目张胆,利用权势胁迫属官,枉法释放重犯,只为满足私欲?这简直是对唐律的践踏,是对他段宝玄职责的侮辱。
他立刻召来毕正义严词询问。
毕正义面对顶头上司的厉声质问,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语无伦次,破绽百出。
在极富审讯经验的段宝玄缜密盘问下,他最终心理防线崩溃,哭嚎着将李义府如何威逼利诱、自己如何被迫释放淳于氏的内情,和盘托出。
铁证如山!段宝玄怒不可遏。
他强压住立刻弹劾李义府的冲动,深知此事牵涉当朝宰相,若要动手,必须一击致命,否则反受其害。
他连夜奋笔疾书,写就一道措辞极其严厉、证据详实的奏折。
奏折中,他不仅详述李义府如何威逼毕正义枉法释囚,更痛斥其“以私害公,蔑弃宪章,紊乱法纪”,“窃弄威权,败坏朝纲”。
奏章末尾,他掷地有声地写道:“臣昧死以闻,恳请陛下圣裁,严惩奸佞,以正国法,以儆效尤。” 他甚至将毕正义的供词副本作为附件,一并呈送。
奏章如飞驰般送往长安,直达天听。
当李治在御书房看到段宝玄这道字字泣血、证据确凿的弹劾奏折时,脸色瞬间铁青。
他刚刚还在为朝局渐趋平稳而欣慰,还在采纳江逸风的建议对关陇稍示安抚,转眼间,他一手提拔的宰相,竟捅出如此大篓子,还是这般低劣、公然践踏唐律的丑闻。
“混账!李义府,你这混账东西,就管不住自己那二两肉?”
李治气得浑身发抖,奏折狠狠摔在御案上,“枉法释囚,强占人妇,眼里还有没有朕,还有没有国法?” 他对李义府的跋扈早有耳闻,却未料竟无法无天至此。
这不仅是犯事,更是直犯天颜。
盛怒之后,李治迅速冷静下来,展现出帝王应有的克制。
此事,必须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他沉声下旨:“传旨,命给事中刘仁轨、侍御史张伦,即刻彻查大理寺丞毕正义枉法释囚一案,并详查中书侍郎李义府是否涉入其中。
务必将实情查个水落石出,不得有丝毫徇私。”
刘仁轨和张伦,皆是朝中出了名的刚正不阿、不畏权贵之臣。
由他们查案,足见李治对此事的重视。
圣旨一出,如同惊雷,瞬间传遍长安官场。所有人都明白,李义府这次,恐怕是在劫难逃了。
这消息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劈在李义府头上。
他当时正与赤身的淳于氏在府中温泉调情,闻讯瞬间如坠冰窟,脸色惨白如纸。
他万万没想到,段宝玄这老匹夫竟敢直奏天听!更没想到陛下会如此雷厉风行,派刘仁轨这等硬骨头来查证。
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
一旦毕正义被刘仁轨提审,在严刑或威压之下,必然会将如何威逼放人的细节全盘托出。
到那时,人证物证俱在,他李义府纵有百口也难辩。
罢官夺爵都是轻的,搞不好就是身败名裂,甚至……人头落地。
怎么办?怎么办?
李义府在书房内如同困兽般焦躁踱步,冷汗浸透了昂贵的锦袍。
突然,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光芒。
一个极其阴毒、铤而走险的念头,在他被恐惧吞噬的脑海中滋生出来——不能让毕正义开口,绝对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