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的钟声还在殿梁上绕,金銮殿的金砖就透着股夜寒——靖王领着西南岷王、东南越王,“咚”地往地上一跪,膝盖磕得金砖脆响,蟒袍下摆扫过地面,带起的细尘飘到御前,红绸裹着的奏折在晨光里晃得刺眼。
“陛下!臣要参帝师方正!”靖王的声音发颤,不是怕,是急着表忠心,“他借着修基建的由头,把全国的民夫都攥在手里,还跟草原的巴图暗通款曲——这是要谋逆夺位啊!求陛下下旨,罢了他的帝师,停了那些劳民伤财的工程!”
这话一落,殿里立马炸了锅——后排小官们倒抽冷气的声音“嘶嘶”响,守旧派的李尚书捋着山羊胡往前凑,帽翅都跟着晃:“可不是嘛!方正一个平头百姓,凭啥管全国的基建?如今还私通外藩,再放任下去,江山都要被他卖了!”
皇帝坐在龙椅上,手指蹭着扶手上的龙鳞纹,指尖能摸到木头的糙感,眼神沉得像殿外的寒潭:“靖王,你说他谋逆,证据呢?”
“臣有铁证!”靖王猛地抬头,袖口扫过地面,掏出一卷黄绸递向太监——绸子边缘磨得发毛,上面的字歪歪扭扭,“这是方正给巴图的反书!上面有他亲笔签名,还约了下月初三,草原铁骑跟基建民夫里应外合,打京城!”
太监捧着黄绸呈上去,殿里静得能听见呼吸声。皇帝展开黄绸,鼻尖掠过股涩味——是街头小摊的粗墨,字迹浓淡不均,“方正”二字的撇捺都透着生硬,末尾的狼图腾更可笑,耳朵画得歪歪扭扭,倒像只耷拉耳朵的狗。
“陛下您看!”岷王急着往前凑,蟒袍的玉带撞得“叮当”响,“他修驿道是为给草原人铺路,建粮仓是为囤反贼的粮!这哪是民生工程,分明是谋逆的幌子!”
越王也跟着帮腔,手指着殿外的日头:“现在老百姓都被他蒙了,见着粮车就喊‘帝师英明’!等他把民心拢够了,陛下您……”
“住口!”刘大人猛地往前迈了一大步,官帽的帽翅“啪嗒”晃了两下,声音都发颤,“陛下,这是栽赃!华北三县的驿道通了后,粮运快了五天,每石粮降了两百文;去年闹旱灾的地方,靠新修的水渠救了十万亩田——这些都是老百姓亲眼见的!他拿一卷字都对不上的绸子,就说谋逆?”
“刘大人,你敢帮逆贼说话?”靖王转头瞪他,眼珠子都红了,“是不是方正给你送了盐铁?还是许了你高官厚禄?”
“你血口喷人!”刘大人气得脸通红,刚要再争,就被皇帝抬手按住:“都给朕肃静!”
龙椅上的声音不高,却压得满殿人不敢出声。皇帝把黄绸捏在手里,指腹蹭着粗糙的布面,忽然问:“靖王,这反书是在哪截的?送反书的信使呢?”
靖王心里一慌,攥着袖口的手都冒了汗,声音也有点发紧:“是……是臣的心腹在草原边儿上截的,信使被巴图的人救走了,就抢下这反书!”
“哦?”皇帝挑眉,把黄绸扔给太监,“送大理寺,让他们验笔迹。传朕的话,召方正三日内回京,当面说清楚。”
靖王心里偷偷乐——只要方正回了京城,大理寺的王卿是他的人,到时候想怎么捏就怎么捏!当下赶紧磕头:“陛下英明!臣愿监审此案,绝不让逆贼蒙混过关!”
皇帝没理他,挥了挥手:“退朝。”
龙椅缓缓后移,大臣们鱼贯而出。靖王拉着岷王、越王躲在殿角,声音压得跟蚊子似的:“三天内,让王卿把笔迹验成‘真’的!再派死士去华北的驿道,截杀方正的信使——别让他知道京城的事!”
“放心!”岷王拍着胸脯,“信使那边我安排了人,定让他连信带人沉河!”
越王摸着袖里的毒针,冷笑:“等方正一死,基建一停,咱的盐铁又能卖高价了——到时候谁还敢跟咱叫板?”
三人的笑声刚飘起来,就见殿角柱子后,一个小太监悄悄往后缩——他是皇帝派来的人,指节掐着衣角,把刚才的话全记在心里,连靖王攥袖口时指节发白的样子都没漏。
而华北的粮仓边,土坯房里的油灯还亮着。方正手里捏着封密信,蜡封是刘大人的印,信纸皱巴巴的,沾着点京城来的尘土,摸着手感糙得很。上面就几行字:靖王联藩王诬陷你谋逆,召你三日内回京,路上有埋伏,慎行!
“方大哥,咋了?”李青瑶凑过来,手里还攥着本账册,见他脸色沉,急得声音都提了,“京城出啥事了?”
“靖王想借朝堂的刀杀我。”方正把密信揉在手里,眼里没慌,只有冷,“他以为仿个破绸子就能栽赃?忘了咱的民生账上记着啥?江南的铁料运到北方省了多少运费,草原的牧草换了多少粮食,老百姓手里的粮票能买多少粮——这些都是铁打的数!”
他转身走到桌前,铺开账本,笔尖蘸墨时“啪嗒”滴了点墨在纸上,动作干脆利落:“青瑶,你立马去驿道,让巴图派最靠谱的人,带着草原贸易的账本来京城;再让各互助点收集百姓联名信,越多越好——咱要让京城的人看看,啥是真的,啥是假的!”
李青瑶接过账本,指尖都在抖,却用力点头:“我这就去!骑马去驿道,保证三天内把东西送到!”
窗外的风刮得紧,卷起地上的麦壳,“哗啦”一声撞在门框上。方正望着远处粮仓的影子,心里清楚——这趟回京不是对质,是跟藩王们的决战。他们布了天罗地网,可他们忘了,老百姓的眼睛是亮的,民生账上的数,比任何反书都硬。
而京城的大理寺里,王卿正拿着反书对着灯光看。桌案下的银票码得整齐,五千两的票子透着纸的厚感,他手指蹭着反书上的“方正”二字,嘴角勾着冷笑,提笔就在验证书上写:“字迹与方正平日手书一致,反书为真。”
墨汁落在纸上,像滴黑血,没一会儿就干了,渗进纸里,看着扎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