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水如同活物般翻涌,冰冷刺骨,带着浓烈的腐臭气息。那些黑色发丝般的怨念触手,速度快得惊人,瞬间就缠上了庄休和苏月的脚踝、腰肢,巨大的力量要将他们拖入深不见底的井水之下!
“敕!”
苏月临危不乱,单手掐诀,另一只手已握住那柄古钱短剑。剑身符文再次亮起,她挥剑斩向缠向自己的黑发,剑光过处,黑发如同被灼烧般断裂,发出滋滋的声响,但更多的黑发前仆后继地涌来!
同时,她甩出几张符箓,符箓在空中自燃,化作几个炽热的火球,暂时逼退了涌向庄休的一部分黑发。
“庄休!自己小心!”苏月的声音在混乱中传来,她显然承受了大部分压力。
庄休这边可就狼狈多了。黑发缠上他的瞬间,他感到一股阴寒刺骨的力量直透骨髓,防护服似乎效果有限。他下意识地想催动苏月给的符咒,但符咒主要针对外部冲击,对这种缠绕束缚效果不佳。
眼看又要被拖下水,庄休猛地想起从地府杂物司淘来的那半截“缚灵索”!
死马当活马医!他拼命调动体内那点微薄的无常灵力,注入手中那半截锈迹斑斑的锁链。锁链发出一阵微光,似乎被激活了,但光芒极其不稳定。庄休也顾不了那么多,看准缠在自己腰上最粗的一股黑发,将缚灵索甩了过去!
“给我断!”
锈迹斑斑的锁链碰到怨念黑发,并没有像苏月的古钱剑那样直接斩断,而是像有生命般反向缠绕上去,紧紧箍住!锁链上的锈迹似乎散发出一种奇异的力量,竟然暂时禁锢住了那股黑发,让它无法继续发力拖拽!
有用!庄休心中一喜,但这缚灵索毕竟是残次品,只能困住一股,更多的黑发从四面八方涌来!
与此同时,那厉鬼凄厉的哭嚎和诅咒如同魔音灌脑,疯狂冲击着两人的神智:
“还我女儿!你们这些刽子手!都该死!下来!永远陪着我们!”
冰冷的井水已经淹到了庄休的胸口,强大的拖拽力让他难以稳住身形。舌下的药丸效力在急剧消耗,那种深入灵魂的冰冷和绝望感再次袭来。他甚至恍惚间看到了一些破碎的画面:一个穿着红衣的小女孩被无情地推入深井;一个面容扭曲的男人(是厉鬼生前的样子?)在井边疯狂大笑;还有几个模糊的人影,似乎是被一同灭口的见证者……
“庄休!守住灵台!它在用怨念侵蚀你!”苏月的喝声再次传来,她那边剑光符火交织,显然也在苦战。这井底是厉鬼的主场,怨气近乎无穷无尽!
庄休猛地一咬舌尖,剧烈的疼痛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不能坐以待毙!他想起钱紧说的,这缚灵索“结不结实看你自己本事”!意思是注入的灵力越强,效果越好?
可他哪来那么多灵力?他这点微末道行,在地府当差时也就是个基层公务员水平!
眼看又一股黑发缠上他的胳膊,要夺他手中的缚灵索,庄休把心一横!拼了!
他不再吝啬那点可怜的灵力,疯狂将其注入缚灵索,同时,将被咬破的舌尖逼出一滴蕴含着活人生机的鲜血,混着灵力,一起抹在了锁链之上!
舌尖血,又称真阳涎,是活人阳气最盛的血液之一,对阴邪之物有天然的克制!
“嗡!”
得了庄休近乎孤注一掷的灵力和真阳涎激发,那半截缚灵索猛地一震,表面的锈迹剥落少许,露出了下面暗沉的金属光泽,束缚之力骤然增强!不仅原本缠住的那股黑发被死死锁住,连新靠近的几股黑发也被其散发的力量略微弹开!
趁此机会,庄休奋力向上挣扎了一小段距离,暂时脱离了被完全拖入水中的危险!
但他也因此几乎脱力,脸色苍白,气喘吁吁。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苏法医!这玩意儿太多了!撑不住多久!”庄休大喊。
苏月显然也意识到了情况的危急。她猛地将古钱剑插在井壁的一道缝隙里,暂时固定住身体,双手急速结出一个复杂的手印,口中念念有词,声音清越而充满力量:
“五星镇彩,光照玄冥。千神万圣,护我真灵!巨天猛兽,制伏五兵!五天魔邪,亡身灭形!所在之处,万神奉迎!急急如律令!”
随着咒文响起,以她为中心,一道柔和却坚韧的金光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金光所过之处,那些怨念黑发如同遇到克星,纷纷退缩、消融!连井水的翻涌都暂时平息了一些!
厉鬼发出了更加痛苦和愤怒的咆哮,整个古井都在震动!
“庄休!就是现在!”苏月维持着法咒,额头已见汗珠,显然这大招对她的消耗也极大,“用我给你的符咒,配合你的能力,尝试沟通!告诉它,我们找到了阿莲的尸骨,我们可以帮她安葬,让阿莲入土为安!这是它最后的执念!”
庄休瞬间明白了苏月的意图!超度厉鬼,硬碰硬很难,必须化解其核心怨念!让女儿入土为安,或许是打开它心防的唯一钥匙!
他不再犹豫,掏出口袋里那张苏月给的、已经有些黯淡的三角符咒,将最后一点灵力注入其中,同时,对着翻涌的井水,用尽全身力气,夹杂着鬼语和真言喊道:
“停下!你看看我们带来了什么!这是能超度往生的灵符!我们找到了阿莲!她就在下面!她等了太久太久!你不想让她永远泡在这冰冷的井水里吧?!让我们带她上去!让她晒太阳!让她安息!”
庄休的声音在狭小的井壁间回荡,他手中的三角符咒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柔和白光,这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安抚灵魂、净化怨念的奇异力量,与苏月扩散的金光相互呼应。
疯狂攻击的黑发骤然停滞了一瞬。
厉鬼那充满无尽怨恨的尖啸,也变成了一种呜咽般的、带着巨大痛苦和迷茫的哀鸣。
井水的翻涌渐渐平息。
黑暗中,那抹红衣的虚影再次浮现,它不再扭曲攻击,而是漂浮在水面之上,空洞的眼睛,怔怔地“望”着水下那具小小的骨骸,以及骨骸旁那抹褪色的红布。
一滴漆黑如墨、由纯粹怨气凝结的“眼泪”,从它虚无的眼眶中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