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府的张管家,气得肺都要炸了!
他跟在县令大人身边十几年,在清河镇,谁见了他不得点头哈腰,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张管家”?
就算是那些乡绅富商,在他面前也得陪着小心。
可今天,一个小小的酒楼掌柜,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驳他的面子,甚至还敢说出“县令大人也得按规矩来”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这是在打他的脸吗?
不!
这是在打县令大人的脸!
“好!好一个钱掌柜!好一个福满楼!”张管家怒极反笑,指着钱掌柜的鼻子,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的话,我会原原本本地转告给县令大人!你……就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猛地一甩袖子,带着两个同样目瞪口呆的衙役,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去。
看着张管家远去的背影,福满楼的大堂里,瞬间炸开了锅。
“完了完了!钱掌柜这次是闯下大祸了!”
“是啊!竟敢得罪县令大人,这福满楼怕是要开到头了!”
“唉,这钱掌柜也是,平时挺精明的一个人,今天怎么就犯糊涂了呢?”
客人们议论纷纷,看钱掌柜的眼神里,充满了同情和惋惜。
福满楼的伙计们,更是个个脸色煞白,腿肚子都在打颤。
只有钱掌柜自己,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心里一点都不慌。
因为这是姜小芽教他的!
那位小神仙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并且给了他明确的指示:姿态一定要高!越是难得,那些大人物就越是想要!这叫……饥饿营销!
虽然不懂具体是啥意思,但钱掌柜觉得,听小神仙的,准没错!
……
另一边。
绸缎庄的李员外,很快就听说了福满楼发生的事情。
他正在自家的后花园里品着香茗,听到下人的汇报,当场就笑喷了。
“噗——咳咳咳!”
他一边咳嗽,一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这个钱德隆,真是个蠢货!他以为他是谁?竟敢让县令大人去排队?”
“他这是自己找死啊!”
李员外脸上满是幸灾乐祸的笑容。
他和钱掌柜斗了这么多年,一直被福满楼压一头,心里早就憋着一股气。
现在好了,这钱德隆自己作死,得罪了县令大人,根本不用他出手,这福满楼就得关门大吉!
“愚不可及!靠着一个乡下丫头的野路子,赚了点小钱,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李员外端起茶杯,得意地抿了一口。
“等着吧,不出三天,这清河镇,就再也没有福满楼了!”
他已经准备好了,等福满楼一倒,他就立刻把那里的地皮盘下来,开一家清河镇最大的绸缎庄分店!
他仿佛已经看到钱德隆跪在他面前,痛哭流涕地求他高抬贵手的样子了。
……
县令府。
书房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吴县令端坐在太师椅上,面沉如水,一言不发。
他的面前,张管家正添油加醋地,将福满楼发生的事情,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遍。
“……大人,您是没看到啊!那钱掌柜,当着满大堂客人的面,就说您也得排队!那嚣张的态度,简直就没把您,没把咱们整个县衙放在眼里啊!”
“砰!”
吴县令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
“岂有此理!”
他气得在书房里来回踱步,脸色铁青。
“一个厨子!一个开酒楼的!竟敢对本官如此拿乔!反了!真是反了天了!”
他确实是个老饕,为了吃,他可以放下一些身段。
但是!
这不代表他的威严可以任人挑衅!
当着全镇人的面,让他这个父母官去排队?
这要是传出去,他吴某人的脸面何在?县衙的威信何在?
“大人息怒!”张管家见状,赶紧上前一步,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依小人之见,这福满楼和那个什么‘姜家’,就是仗着赚了两个臭钱,目中无人!必须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否则,以后人人都学他们,那咱们清河镇,岂不乱了套了?”
吴县令停下脚步,眼神冰冷。
“你说得对!是该给他们一点教训!”
他沉吟了片刻,冷声下令:“来人!”
门外,立刻有两个手持腰刀的衙役冲了进来。
“传本官命令!”吴县令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立刻去福满楼,就说他们涉嫌哄抬物价,扰乱市场,把那个钱掌柜,还有那个什么酱的东家,一并给本官……传唤到县衙来!”
他特地在“传唤”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所有人都听得出来,这哪里是传唤,分明就是抓人!
“是!”
衙役领命,气势汹汹地就往外走。
张管家脸上露出了得意的冷笑。
在他看来,福满楼这次,死定了!
然而,就在衙役们即将走出书房大门的时候。
吴县令的鼻子,突然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
他的脑海里,又一次,鬼使神差地浮现出了傍晚时分,从福满楼方向飘来的那股,让他魂牵梦萦的极致香气……
那股味道,仿佛带着钩子,在他的五脏六腑里挠来挠去。
他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
他那滔天的怒火,竟然在这一瞬间,诡异地……消散了一丝丝。
他突然有点后悔。
万一……万一真把人抓了,惹恼了那个会做神仙酱料的厨子,以后再也吃不到了,那该怎么办?
这个念头一出来,就如同野草一般,在他心里疯狂滋长。
一边,是作为县令的威严。
一边,是作为老饕的口腹之欲。
吴县令的内心,展开了天人交战。
他看着即将走出大门的衙役,嘴巴张了张,想喊住他们,却又觉得拉不下这个脸。
就在这时,李员外前来拜访的消息传了进来。
吴县令精神一振,正好,让这个李员外帮他分析分析。
李员外一进门,就看到吴县令脸色不虞,立刻猜到了是因为福满楼的事。
他心中暗喜,连忙上前,添油加醋地说道:“大人,下官听闻福满楼之事,亦是愤慨不已!区区商贾,竟敢不将大人放在眼里,此风绝不可长!依下官之见,不仅要抓,还要重判!杀鸡儆猴!”
说着,他让下人呈上了那个价值三千两的玉观音。
“此乃下官一片心意,祝大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吴县令看着那晶莹剔透的玉观音,心里却愈发烦躁。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股香味,看什么宝贝都觉得索然无味。
听着李员外在一旁喋喋不休地声讨福满楼,他突然觉得无比刺耳。
而那两个衙役,已经到了福满楼。
“奉县令大人之命,传唤福满楼掌柜钱德隆,以及‘姜家酱料’东家到案!”
为首的衙役,手持铁链,高声喝道。
大堂里的客人,吓得魂飞魄散,纷纷躲到一旁。
钱掌柜面色一白,但还是强作镇定地走了出来。
柳氏更是吓得躲在女儿身后,浑身发抖。
完了,真的把官府给惹来了!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
一个奶声奶气,却异常镇定的声音响了起来。
“两位官差大哥,我们是奉公守法的好公民,不知所犯何事呀?”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姜小芽从柳氏身后走了出来。
她小小的个子,站在两个高大威猛的衙役面前,显得格外娇小,但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的惧怕。
为首的衙役眉头一皱,冷哼道:“小娃娃一边去!这里没你的事!”
“官差大哥,我就是‘姜家酱料’的东家。”姜小芽一本正经地说道。
“什么?”
两个衙役都愣住了。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搅动了整个清河镇,甚至让县令大人都发怒的“酱料东家”,竟然是这么一个还没桌子高的小奶娃?
姜小芽看着他们,继续用那软糯的声音说道:
“官差大哥,我们小本生意,本本分分,绝不敢做违法乱纪的事情。至于那酱料,实在是制作工艺太过复杂,每日产量有限,才不得不限量。”
“大人想尝我们的酱,是我们的荣幸。只是今天确实没有了,若是大人不嫌弃,明日一早,小女子愿亲自在门口,为大人留一份。”
她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有理有据。
两个衙役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就在这时,姜小芽仿佛是怕他们不信,将一直抱在怀里的一个小样坛子,轻轻打开了一道缝。
“官差大哥,您闻闻,这就是我们的香菇牛肉酱……”
她话还没说完。
一股被浓缩了千百倍的、狂暴的、极致的香气,从那小小的坛口里,猛地钻了出来!
这股香气,就像两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扼住了两个衙役的喉咙!
他们的眼睛,猛地瞪圆!
他们的呼吸,瞬间停滞!
他们的大脑,一片空白!
前一秒还凶神恶煞的两个衙役,此刻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僵在了原地。
他们只感觉,自己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被这股神仙般的香气给彻底侵占了!
肚子里那沉睡的馋虫,在这一刻,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咆哮!
“咕噜噜噜——!”
“咕噜……咕噜……”
两人的肚子,像是商量好了一样,开始疯狂地大合唱。
威严?
任务?
县令大人的命令?
全都在这一瞬间,被他们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们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吃!
我!要!吃!到!它!
为首的那个衙役,艰难地吞了口口水,喉结上下滚动。
他看着姜小芽手里的那个小坛子,眼神里哪还有半分凶狠,分明是快要哭出来的渴望!
他僵硬地转过头,看着自己的同伴,用一种梦呓般的声音,颤抖着说道:
“回……回去告诉大人……”
“就说……就说这姜家,确实是良民……”
“明天……明天我们早点来……替大人排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