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内，空气仿佛凝固了。
定褚公的凭空消失，以及枕边那诡异的灰烬箭头，如同无声的惊雷，炸得苏晚晴和陈旦心神剧震。
“地下祭坛？”苏晚晴猛地转头，看向那名老司役，目光锐利得几乎要将其刺穿，“说清楚！怎么回事？”
老司役被吓得一哆嗦，连忙躬身道：“回……回大人……小的也是听衙门里的老人说的……说这司衙底下，原本是前朝一处祭祀山川的古祭坛旧址。百多年前建衙时，发现那祭坛邪门得很，时常有异常响动，当时的主事便请高人作法，将其彻底封死了……入口……入口好像就在后院那口枯井下面……”
枯井？陈旦立刻想起进入院落时，确实在角落看到一口被巨石压着的、毫不起眼的枯井。
“立刻带路！”苏晚晴毫不迟疑，当即下令。定褚公的消失太过诡异，那箭头指向明确，无论下面是龙潭虎穴，都必须一探究竟！
一行人迅速来到后院。那口枯井被一块巨大的青石严丝合缝地压着，石头上刻满了已经黯淡的封印符文，旁边荒草萋萋，显然已久未动用。
“挪开！”苏晚晴命令道。
几名膀大腰圆的司役上前，合力催动灵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那沉重无比的青石缓缓推开。
井口露出的瞬间，一股阴冷、潮湿、带着陈腐泥土和某种淡淡腥气的风，从井下倒灌而出，吹得众人衣袂翻飞，心头莫名一寒。
井深不见底，漆黑一片，只有冰冷的寒意不断涌上。
苏晚晴取出一张照明符箓，激发后投入井中。符箓如同流星般坠落，光芒照亮了井壁——那是人工开凿的痕迹，布满了青苔和水渍。下降了约莫五六丈后，井壁一侧赫然出现了一个黑黢黢的、可容一人通过的侧向洞口！
那洞口边缘粗糙，不像是正规通道，更像是后来强行打穿的！
“果然有古怪！”苏晚晴眼神一凝，毫不犹豫，“我下去看看！你们在上面警戒，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下来！”
“大人，危险！”护卫急忙劝阻。
“执行命令！”苏晚晴语气斩钉截铁。她看了一眼陈旦，“陈先生，你……”
“我跟你下去。”陈旦上前一步，语气平静却坚定。定褚公特意留下指向，很可能与他有关，他必须下去。
苏晚晴深深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好，跟紧我，万事小心。”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井壁湿滑的踏脚处，小心翼翼地向下降去。越往下，那股阴冷腥气就越发浓郁，还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能量沉淀后的滞涩感。
很快，他们下到了那个侧向洞口处。洞口内是一条仅容一人弯腰通行的、向下倾斜的粗糙隧道，显然是后来者强行开凿，并非祭坛原路。
苏晚晴打头，陈旦紧随其后，钻入了隧道。
隧道内空气混浊，脚下泥泞，走了约莫十几丈，前方隐约传来微弱的光芒以及……一种极其古老、苍凉的吟诵声？
两人对视一眼，更加警惕，屏息凝神，缓缓靠近。
隧道尽头，豁然开朗！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的地下空间。空间的中央，是一个由某种黑色巨石垒砌而成的、破损严重的古老祭坛。祭坛共有三层，上面刻满了早已模糊不清的、非字非画的诡异符号，与囚笼中的那些石碑符号有几分神似，却更加原始粗糙。
祭坛的四周，散落着一些早已腐朽的蒲团、破碎的陶罐以及一些分辨不出原本形状的金属残片。
而此刻，祭坛的最中央，定褚公那枯槁的身影正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背对着入口，佝偻着身体，手中托着那块白色的“钥骨”。钥骨正散发着柔和而稳定的白光，照亮了祭坛中心一小片区域。
那苍凉古老的吟诵声，正是从他口中发出！那是一种完全陌生的、音节古怪的语言，充满了原始的韵律感，仿佛在与某个遥远的存在沟通。
更令人惊骇的是，随着他的吟诵，祭坛四周那些破损的黑色巨石，竟然开始微微共鸣，散发出极其微弱的、暗沉的光芒！空气中那滞涩的能量也开始缓慢流动，向着祭坛汇聚！
他似乎在……激活这座早已废弃的古老祭坛？！
“前辈！”苏晚晴忍不住出声喊道。
吟诵声戛然而止。
定褚公缓缓转过身，那双浅色的瞳孔在钥骨白光的映照下，显得异常深邃和平静，仿佛早已预料到他们的到来。
“……你们……来了……”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似乎比之前多了几分力气。
“前辈，您这是……”苏晚晴看着周围被激活的祭坛，满心疑惑和警惕。
定褚公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缓缓抬起手中的“钥骨”。随着他的动作，祭坛的共鸣渐渐平息下去。
“……此地……比你们想象的……更要古老……”他目光扫过祭坛上那些模糊的符号，“……它并非……前朝所建……而是……更久远时代的……遗留……一个……被遗忘的……‘观察点’……”
观察点？陈旦心中一动，立刻联想到了囚笼的监控体系。
“……借助‘钥骨’与此地残存的一点……联系……老夫……方能暂时摆脱……监控……于此地……稍作……喘息……并……看到一些……被掩盖的……东西……”
他说话间，目光投向了祭坛一侧的墙壁。
陈旦和苏晚晴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这才发现，那面墙壁并非天然岩石，而是一面巨大的、光滑如镜的黑色石壁！石壁表面，此刻正因祭坛的激活，而缓缓浮现出一些模糊不清的、不断流动的影像！
那影像光怪陆离，支离破碎：
有巨大的、无法形容的阴影在星海中游弋……
有宏伟的、超越想象的金属城市在烈焰中崩塌……
有无数形态各异的生灵在某种无形的力量作用下扭曲、变异、最终化为飞灰……
还有……一些穿着与监天司服饰略有相似、却更加古老服饰的人，正在这祭坛前跪拜祈祷，而祭坛上空，悬浮着一个模糊的、冰冷的巨眼虚影！
这些影像混乱、跳跃，却散发出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悲壮与绝望感！
“……这是……”苏晚晴捂住嘴，美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这些影像，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范畴！
陈旦也是心头狂震！这些影像，似乎记录了某个遥远时代的灾难片段！而那巨眼虚影，与律法之眼何其相似！
定褚公的声音低沉而疲惫地响起：“……看到的……不过是……无尽轮回的……零星碎片……”
“……毁灭……重塑……监控……实验……囚笼……从未……停止运转……”
“……黑潮……并非开始……也非终结……只是……又一次……‘清理’与‘收割’的……前奏……”
“……而你们……监天司……呵……”定褚公的目光落在苏晚晴身上，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最初的建立……或许……本就与……这‘观察点’……息息相关……只是……你们……早已忘了……真正的……使命……”
苏晚晴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一步，脸色煞白：“不……这不可能……监天司乃太祖所立，旨在监察天象，护佑黎民……”
“……表象……罢了……”定褚公缓缓摇头，“……真正的核心……早已被……渗透……篡改……”
“……就如同……外面那些……被标记的……棋子……”
他话音未落！
轰隆！！！
一声恐怖的巨响猛地从他们来时的隧道口传来！
紧接着便是凄厉的惨叫和激烈的打斗声！
“大人！不好了！上面！上面好多怪物！还有……还有司内的兄弟突然发疯了！啊——！”一名司役惊恐的喊声从隧道口传来，随即戛然而止！
恐怖的死气混合着浓郁的血腥味，如同潮水般从隧道口汹涌而入！
苏晚晴和陈旦脸色剧变！
敌人竟然来得如此之快！而且……监天司内部果然有奸细？！
定褚公猛地握紧了“钥骨”，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来了……‘祂’的……清理者……比预想的……更快……”
祭坛四周的黑色巨石再次开始剧烈共鸣，发出低沉的嗡鸣！
整个地下空间，开始剧烈摇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