棚户区的污浊空气和压抑氛围如同粘稠的泥沼,让人喘不过气。
马权深知,仅靠清理下水道换取微薄物资,不仅无法改善处境,更可能在小豆和火舞的身体被彻底拖垮前就耗尽希望。
他们需要更高效地获取贡献点,也需要…一个离开营地核心、暂时摆脱那些无处不在窥探视线的机会。
“磐石”队长似乎读懂了他们的需求,或者说,营地管理者“獠牙”需要更高效地“使用”这件新晋的危险工具。
当“老周”带着一丝不情愿传达新任务时,语气却带着前所未有的“重视”:
“‘磐石’队长亲自点的名。
乙级任务,护送‘净水站’的采水队去‘老水厂’取水。
贡献点…够你们仨换半个月的过滤芯和营养膏了。”
护送采水队!
这无疑是营地生存链上的关键任务。
干净的水源,比食物更珍贵。
集合点位于营地边缘的车辆整备场。
与棚户区的混乱肮脏不同,这里弥漫着劣质机油的刺鼻气味和金属摩擦的噪音。
几辆经过粗糙改装、焊接着厚重钢板和铁丝网的履带式运输车停在中央,车身上喷涂着代表“黑砧营地净水站”的蓝色水滴标志。
其中一辆车顶甚至架设着一挺锈迹斑斑但威慑力十足的重机枪。
采水队成员约二十人,大部分是穿着相对干净工装的技术人员,背着检测仪器和维修工具包,脸上带着紧张和疲惫。
领队是个戴着眼镜、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名叫“老王”,手指关节粗大,显然也是个干活的。
负责武装护卫的除了马权三人,还有另外四名磐石手下的队员,装备着相对统一的简陋护甲和突击步枪,由一个脸上有刀疤、眼神凶狠的汉子带队,人称“刀疤强”。
“规矩都懂,”刀疤强叼着一根自制卷烟,斜睨着马权和他身后的火舞(依旧戴着显眼的头套),以及紧张的小豆,“你们仨,听我指挥。‘
老水厂’那片是‘铁头’那群疯狗的地盘边缘,路上不太平。
管好你们的花活(意指能力),别他妈乱来,一切行动听命令!
保住水车和工程师,你们的贡献点才稳当!明白?”
他(刀疤强)语气强硬,带着对新加入者的天然排斥和对“能力者”的隐隐忌惮。
马权沉默点头,目光扫过整个队伍和车辆。
他(马权)注意到那挺重机枪的弹药箱是满的,但机枪手是个眼神有些飘忽的年轻人。
工程师们虽然紧张,但动作麻利,显然不是第一次执行任务。
关键在于,这次任务将他们带离了营地的围墙。
厚重的营地闸门在刺耳的摩擦声中缓缓升起。
履带车轰鸣着,碾过满是碎石和废弃金属的坡道,驶入了营地之外的无垠废土。
荒芜。死寂。压迫。
与营地内拥挤的“生机”截然不同,外面是望不到边际的灰黄色荒原。
扭曲变形的金属骨架如同巨兽的骸骨,零星点缀在龟裂的大地上。
远处是连绵起伏的、被严重侵蚀的锈红色山丘。
天空是永恒不变的铅灰色,毒辣的辐射尘埃云低垂,滤过的阳光惨白而灼热,烘烤着大地升腾起扭曲的热浪。
空气中弥漫着干燥的尘土味、浓烈的辐射尘埃气息,以及某种金属锈蚀的甜腥味。
风声在空旷中呜咽,如同亡魂的悲鸣。
履带车在崎岖不平的地面上颠簸前行,留下深深的车辙。
工程师们挤在相对密封的车厢里,气氛凝重。
护卫队员们则分布在几辆车的关键位置,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刀疤强抱着他的步枪,坐在头车的副驾驶,眼神锐利如鹰。
马权、火舞和小豆被安排在押后的那辆水罐车上。
马权站在车尾的射击平台旁,铁剑背在身后,手中紧握着一把分配到的简陋霰弹枪。
小豆缩在相对安全的角落,紧紧抱着一个小背包。
火舞则站在小豆身边,头套微微转动,似乎在感受着车外广阔而危险的气流。
“感知范围能扩大吗?”马权低声问,目光扫过车后扬起的滚滚尘土和两侧可能藏匿危险的金属残骸堆。
火舞没有回答,但马权能感觉到,她(火舞)周身原本只局限于窝棚周围的微弱气流,开始尝试性地向更远处延伸、扩散。
风,成了她(火舞)在废土上的眼睛和耳朵。
车队行驶了大约一个多小时,相对顺利。
途经一片巨大的、倒塌的冷却塔废墟时,刀疤强通过对讲机下令加速通过——
这里是着名的伏击点。
履带车引擎发出嘶吼,速度提升。
就在车队即将冲出这片布满阴影的废墟区域时!
砰!砰!砰!
三声沉闷的爆炸声几乎同时响起!不是针对车辆,而是车队前方、侧翼和后方的地面!
预制破片定向雷!
大量的碎石、金属碎片和烟尘瞬间爆开,形成三道浑浊的烟墙,不仅阻挡了视线,更让头车和尾车剧烈颠簸,几乎失控!
“敌袭!!!” 刀疤强嘶哑的咆哮声通过对讲机炸响,充满了惊怒。“找掩体!保护水车!”
哒哒哒哒——!!!
密集的枪声如同爆豆般从废墟高处、锈蚀的管道口、以及翻倒的油罐车残骸后响起!
子弹如同雨点般泼洒过来,叮叮当当地打在运输车的厚重钢板上,溅起刺目的火花!袭击者装备精良,火力凶猛,远非鼠道的辐射鼠可比!
“操!是‘血狼帮’的杂种!他们看上老子的水车了!” 刀疤强怒吼着,指挥车顶的机枪手还击。
重机枪的咆哮声震耳欲聋,压制着废墟高处的火力点。
然而,袭击者显然有备而来,战术明确。
他们利用爆炸和烟尘制造的混乱,分成了数股:
一股火力持续压制头车的重机枪和驾驶室。
另一股利用地形快速接近中间载着工程师的车辆,试图劫持人质或破坏车辆。
还有一股,目标明确地直扑马权他们所在的最后一辆水罐车!
显然,他们知道这辆车价值最高,也可能…是冲着“新面孔”来的!
“小心侧翼!” 火舞急促的声音从头套下传来!
她(火舞)的感知捕捉到了数个高速移动的热源,正借助烟尘和金属残骸的掩护,从车队右翼包抄过来!
马权眼神一凛,瞬间将霰弹枪架在射击孔上。“小豆趴下!火舞,准备!” 他不需要具体命令,火舞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
她火舞需要感知并预警,压缩敌人靠近的路径!
噗!噗!噗!
马权手中的霰弹枪发出沉闷的怒吼,大片的钢珠呈扇形喷射而出!
一个刚从油罐车后探出身、手持自动步枪的掠夺者上半身瞬间爆开一团血雾!
另一个被钢珠扫中腿部,惨叫着倒地。
但敌人数量更多,而且穿着简陋但实用的拼接护甲!
霰弹枪的压制范围有限!
“后面!爬上车顶了!” 火舞再次预警,声音带着一丝紧绷。
她(火舞)感知到有至少两人利用钩索,趁着车尾射击平台被前方火力吸引,悄无声息地攀上了他们这辆水罐车的顶部!
沉重的脚步声在头顶响起!
马权正要调转枪口,车顶的舱盖猛地被掀开!
一张涂抹着油彩、狰狞贪婪的脸探了下来,手中锋利的砍刀直劈马权头顶!
同时,另一侧的射击孔也伸进了一支黑洞洞的枪口!
千钧一发!
嗡——!
一道极其凝聚、带着刺耳尖啸的压缩风刃如同无形的子弹,从火舞指尖迸发!
精准无比地掠过马权头顶,“嗤啦”一声,将那个探身下来的掠夺者持刀的手臂齐肩斩断!
污血狂喷!
“啊——!” 掠夺者的惨叫戛然而止——
马权反手抽出背后的铁剑,剑光如电,顺势抹过他(持刀)的咽喉!
几乎在同时,火舞另一只手猛地一挥!
一股强劲的横向气流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撞在侧面那个试图从射击孔射击的掠夺者身上!
那人猝不及防,被这股巨力直接撞飞出去,摔下车厢,被后面赶来的护卫队员乱枪打死!
干净利落!
近身配合!
马权负责正面硬撼斩杀,火舞负责精准控场和防御死角!
两人的默契在实战中再次升华!
“干得好!” 刀疤强那边似乎也稳住了阵脚,重机枪暂时压制了高处的火力。
他(刀疤强)抽空吼了一句,语气复杂,但承认了他们的价值。“别放松!他们人不少!”
战斗陷入胶着。
掠夺者利用废墟地形和人数优势,不断发起冲击。
工程师们吓得缩在车厢角落,老王脸色惨白。
但还强撑着指挥技术人员检查水罐设备是否受损。
小豆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但手中紧紧握着一把小匕首。
突然,火舞猛地抬头看向车队前方,头套下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和一丝…惊疑:
“不对!那辆装甲车…里面有…很强的东西!它在动!”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只见在爆炸烟尘的掩护下,一辆锈迹斑斑但明显经过重装甲改装、加装了推土铲的履带式工程车,如同苏醒的钢铁巨兽,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正从废墟深处缓缓驶出!
它的目标,赫然是挡在中间工程师车辆前方的、刀疤强所在的那辆头车!
“妈的!是‘血狼’的‘破城锤’!他想撞开我们!” 刀疤强脸色大变!
重机枪的子弹打在对方厚重的倾斜装甲上,只能溅起一片火星,根本无法阻止!
一旦头车被撞开,中间的工程师车将直接暴露在掠夺者的火力下!
“火舞!最大输出!目标,它的履带!” 马权厉声喝道!
他(马权)瞬间判断出,只有火舞那种无视物理防御的切割能力,才有可能阻止这个钢铁怪物!
火舞没有任何犹豫!
她(火舞)猛地踏前一步,双手在身前虚合!
周身的空气瞬间变得狂暴!
无数细小的气流旋涡在她身边疯狂旋转、汇聚!
她(火舞)头上的金属头套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表面的裂痕骤然扩大!
一丝微弱的、带着痛苦意味的呻吟从头套下溢出,但她(火舞)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
呼——轰!!!
一道肉眼可见的、由无数高速旋转的压缩风刃组成的狂暴龙卷。
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尖啸,从火舞手中喷薄而出!
这道风之龙卷并非巨大无比,但极其凝聚,如同钻头般精准地轰向“破城锤”装甲车右侧的履带连接处!
刺啦——嘣!!!!!
令人牙酸的金铁扭曲断裂声爆响!
狂暴的风刃如同热刀切黄油,瞬间将厚重的履带板撕裂、绞碎!
巨大的扭力让整条履带瞬间崩断、脱落!
高速旋转的负重轮失去了束缚,在刺耳的摩擦声中疯狂旋转!
“破城锤”庞大的车身猛地一歪,推土铲重重地铲进地面。
在惯性作用下犁出一道深沟,最终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态斜停在了距离头车不到五米的地方!
彻底瘫痪!
“嘶…” 无论是护卫队员还是幸存的掠夺者,都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什么恐怖的能力?!
“漂亮!!!” 刀疤强狂喜大吼!“给老子打!灭了这群杂种!”
失去了最大的依仗,掠夺者的士气瞬间崩溃。
在护卫队凶猛的反击和火舞那恐怖能力的威慑下,残余的敌人开始仓皇后撤。
战斗结束得很快。
留下几具掠夺者的尸体和那辆瘫痪的“破城锤”,血狼帮的人如同潮水般消失在废墟深处。
硝烟弥漫,空气中充斥着血腥味、硝烟味和金属灼烧的焦糊味。
工程师们惊魂未定地爬出车厢。
护卫队有两人轻伤,一人阵亡。
刀疤强走到马权和火舞面前,看着火舞因过度消耗而微微颤抖的身体和头套上更加明显的裂痕,眼神复杂。
他(刀疤强)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用力拍了拍马权的肩膀,声音沙哑:“…谢了。这次…算老子欠你们的。”
马权点点头,目光却看向那辆瘫痪的装甲车,以及散落在战场上的、明显比棚户区匪徒精良得多的武器和护甲碎片。
这些掠夺者…装备好得过分了。
他们的目标,真的只是水和设备?
火舞轻轻喘息着,头套转向装甲车残骸的方向,气流感知再次延伸。
她(火舞)似乎捕捉到了装甲车内部某个残留的、微弱的…电子信号?
还有那些掠夺者撤退的方向…似乎并非完全混乱?
任务完成了,水车保住了。但新的疑云,如同废土上空的辐射尘埃,更加浓厚地笼罩下来。
这次伏击,背后似乎藏着比掠夺更深的东西。
而火舞头套上那扩大的裂痕,也预示着更大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