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海侯的命令迅速传遍整个“怒涛”军港,原本分散猎杀的各校天才小队纷纷被召回,以学府为单位集结待命。
空气中弥漫的兴奋与猎杀的快意,逐渐被一种山雨欲来的凝重所取代。
港口广场上,临时搭建起了许多帐篷和简易工事。
来自不同武府的天才们泾渭分明地聚在一起,或擦拭兵器,或打坐调息,或低声交换着情报。虽然彼此间仍有竞争,但在共同的敌人和潜在的巨大威胁面前,一种同仇敌忾的氛围正在悄然形成。
陆沉所在的镇妖武大区域,相对安静。他盘膝坐在一块巨大的、带着海水湿气的礁石上,双目微闭,并非在修炼元力,而是在意识海中,反复观摩、体悟着那一拳打爆草薙京时的感觉。
并非力量运用的技巧,而是那一刻,他精神高度凝聚,意志与力量完美统一,仿佛自身化为了那开天辟地、碾碎一切阻碍的“拳”之本身。
“武道意志……”陆沉心中明镜似的。碎星境是锤炼肉身、凝聚星辰之力,开辟体内宇宙雏形。而焚天境,关键在于“神”,在于将自身对武道的理解、信念、执着,凝聚成一种实质化的、足以干涉现实、引动天地之力的“意志”!
李道一的剑意,是极于剑、诚于剑,斩断一切的“寂灭”与“归墟”。
王撼山的拳意,是力之极尽、霸体无双,撼动山岳的“霸道”与“不屈”。
那么,我的武道意志,又是什么?
陆沉内视己身。
他拥有巫族血脉,掌控多种祖巫法身之力,更身负盘古观想图。
他的力量体系驳杂而强大,但似乎也因此,缺少了一种纯粹的核心意志。
共工的法身赋予他控水与力量的权柄,其意志更偏向于“怒撞不周”的决绝与毁灭。
帝江法身掌控空间速度,意志缥缈难测,是“时空”的穿梭与自由。
句芒法身代表生命,意志是“滋养”与“轮回”。
夸父法身追逐时空,意志是“不息”与“执着”。
这些意志都很强大,但似乎都不是完全属于他陆沉自己的“道”。
他需要的,是一种能够统御这些力量,并将其升华的、独属于他自己的武道意志!
盘古观想图微微震动,传递出一丝模糊的意念,似乎在提醒他,真正的答案,就在那开天辟地、演化万物的终极奥秘之中。
“统御……升华……开天……”陆沉若有所悟,但总感觉隔着一层薄纱,难以真正触及。
他知道,这需要契机,或许是一场生死之战,或许是一次顿悟。
就在他沉浸于感悟之时,一阵喧哗声从港口方向传来。
“快看!是清北的李道一!”
“他好像……又变强了!”
陆沉睁开眼,只见李道一白衣胜雪,从“问道”舰上飘然而下。
他并未刻意释放气息,但周身自然而然流转着一股圆融的元力罡气,与天地更加契合。
更引人注目的是,他背后那柄古朴长剑,此刻即便在鞘中,也隐隐散发出一股令人心悸的锋芒,仿佛其意志已然与剑融为一体,随时可破鞘而出,斩灭万物。
归元境,武道意志与元力罡气结合,威力倍增!
李道一的目光扫过广场,在与陆沉视线接触的瞬间,微微停顿,点了点头。
他能感觉到陆沉身上那股隐而不发、却更加深沉内敛的气息,心中那份争胜之心并未熄灭,反而化作了更强烈的期待。
紧接着,西北武大的队伍也浩浩荡荡地回来了。
王撼山走在最前,浑身煞气腾腾,显然刚才又去附近海域“活动”了一番,揍翻了不少扶桑的巡逻艇。
他看到陆沉,大老远就嚷嚷起来:“陆沉兄弟!听说那个什么狗屁‘须佐之男’要来了?正好!俺的拳头已经饥渴难耐了!”
他挥舞着砂锅大的拳头,一股蛮横、霸道、永不言败的意志扑面而来,虽然还未完全凝练成李道一那般实质化的剑意,但那纯粹的力量信念,已然初具雏形,让他焚天境后期的修为,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陆沉看着这两位走在前面的同伴兼对手,心中对凝聚自身武道意志的渴望更加强烈。
唯有凝练出属于自己的武道意志,才能真正踏入焚天境!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呜——!!!
凄厉至极的警报声猛地划破军港上空!
声音并非来自传统的号角,而是港口各处铭刻的预警阵法同时被激发产生的共鸣!
“敌袭?!在哪里?”
“是扶桑打过来了吗?”
众人瞬间紧张起来,纷纷亮出兵器,警惕地望向四周海面。
然而,海面之上风平浪静,并无扶桑舰队的踪影。
但紧接着,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心悸!
脚下的地面,开始轻微震动!并非地震那种摇晃,而是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从大地深处,或者说从这片海域的“根基”处,被强行抽取!
嗡——!
军港外围,靠近海岸线的数座了望塔和防御工事,其表面铭刻的符文突然诡异地亮起,但发出的并非守护的光芒,而是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色!
血色光芒如同活物般扭曲,迅速连接在一起,构成了一个巨大而邪恶的、覆盖了小半个军港外围区域的符文阵列!
与此同时,军港内部,几个偏僻的角落,以及……甚至是一艘停泊在港口边缘、属于某个小武府的补给船底部,也同时亮起了类似的血色符文!
这些符文闪烁着,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和灵魂层面的污染波动!无数细微的、肉眼难以察觉的血色丝线,从这些符文中蔓延出来,如同贪婪的触手,开始抽取范围内所有生灵的气血和灵魂之力!
“啊!我的力量!”
“好难受!头好痛!”
一些修为稍弱的士兵和武者,瞬间感觉身体发软,头晕目眩,仿佛生命力正在被强行剥离!
“是阵法!扶桑的邪阵!”靖海侯岳凌云的身影瞬间出现在帅府上空,脸色铁青,怒吼道,“所有人,立刻向中心区域集结!远离血色符文覆盖范围!阵法师,立刻解析阵法节点,给我破掉它!”
混乱瞬间爆发!
谁也没想到,扶桑的报复来得如此之快,如此诡异!他们竟然不知何时,在“怒涛”军港内部,埋下了如此恶毒的阵法!
“是‘血祭之阵’!”清北武大的诸葛明第一时间认出了这阵法,他手持罗盘,脸色无比凝重,“这是一种极其邪恶的古老阵法,以生灵气血和灵魂为祭品,威力巨大!看这规模和精神污染强度,布阵之人修为极高,而且……祭品恐怕远远不止我们看到的这些!”
他话音刚落,军港外围的海域,突然沸腾起来!无数海鱼、低阶海兽翻着白肚皮浮上海面,它们的气血和微弱的灵魂之力,也被那无形的阵法之力强行抽取,化作一道道血光,融入那巨大的血色符文阵列之中!
阵法的光芒越发炽盛,血腥气几乎凝成实质,一个模糊的、有着八头八尾的恐怖蛇形虚影,开始在阵法上空缓缓凝聚!散发着令人绝望的邪恶与吞噬气息!
“八岐大蛇的虚影!他们想召唤远古凶兽的意志!”岳凌云瞳孔收缩,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这阵法若完全发动,足以将军港内大半的低阶武者和士兵生生吸干!
“必须阻止它!”李道一长剑已然出鞘半寸,凌厉的剑意锁定了一个最近的血色符文节点。
王撼山怒吼一声,就要冲向另一个节点。
然而,那血色符文似乎拥有极强的防御和反击能力,血光涌动间,便将李道一的剑意和王撼山的拳风阻挡在外,甚至反震之力让两人都身形微晃。
“节点有古怪!强行攻击会被反噬和污染!”李道一沉声道。
就在众人束手无策,眼看着那八岐虚影越发凝实,阵法抽取生命力的范围不断扩大之时——
一直静观其变的陆沉,动了。
他并非冲向任何一个节点,而是缓缓升空,悬浮在军港中心的上方。
后羿金瞳全力开启!金色的眸光如同两盏探照灯,扫过整个军港,穿透那些血色的光芒,直视其能量流动的本质!
在他的视野中,无数条血色的能量丝线,如同植物的根系,从各个节点伸出,贪婪地汲取着生命力,最终汇向军港地下某个极其隐蔽的……核心!
找到了!
陆沉眼中寒光一闪。
他没有选择去破坏那些分散的、防御强大的节点,而是……直指核心!
夸父逐日步施展到极致,他的身影瞬间模糊,如同融入了光线,下一刻,已然出现在军港边缘,一处看似普通、甚至长着些许海草的巨大礁石之上!
这里,正是所有血色能量丝线汇聚的终点!
“藏得挺深。”陆沉冷哼一声,共工法身之力凝聚于右脚,带着崩山覆海的意志,狠狠一脚跺下!
“给我出来!”
轰隆隆——!
整块礁石应声炸裂!碎石纷飞中,露出了下方一个被掏空的洞穴,洞穴中央,一座由白骨和污血构筑的小型祭坛正在疯狂运转,祭坛上方,悬浮着一颗不断搏动的、如同心脏般的暗红色肉瘤!所有被抽取的气血和灵魂之力,正源源不断地涌入这颗肉瘤之中!
而在祭坛旁,一名身着扶桑神官服饰、面容枯槁如同骷髅的老者,正手持法杖,口中念念有词。看到陆沉出现,他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惊骇!
“八嘎!阻止他!”老神官尖叫着,挥动法杖,祭坛上顿时涌出数条由污血和怨魂组成的触手,散发着强烈的精神污染,抓向陆沉!
“魑魅魍魉,也敢放肆?”
陆沉甚至没有动用混沌力场,只是将刚刚有所领悟的、那丝统御诸般力量的“意志”雏形,融入拳中!这一拳,不再仅仅是共工的力量,更带上了帝江的穿透、句芒的净化、夸父的执着!
一拳出,仿佛有万千法则随之共鸣!
那污血触手在接触到拳风的瞬间,如同阳光下的积雪,发出滋滋的声响,迅速消融、净化!
拳势不止,狠狠轰击在那颗搏动的暗红色肉瘤之上!
噗嗤!
如同捏爆了一个装满脓血的气球!肉瘤瞬间炸裂,腥臭污秽的血肉四溅,却被陆沉周身无形的力场尽数挡开、蒸发!
核心被毁,整个“血祭之阵”如同被抽掉了脊梁,剧烈震颤起来,血色光芒迅速黯淡,那刚刚凝聚成形的八岐大蛇虚影发出一声不甘的嘶吼,轰然消散!
军港内,那令人心悸的抽取之力瞬间消失。
得救了!
劫后余生的欢呼声尚未响起,那枯槁老神官见阵法被破,眼中闪过疯狂之色,猛地将法杖插入自己胸口!
“月读命大人万岁!以我之魂,恭迎须佐之男尊神降临!”
轰!
他的身体瞬间化为飞灰,一道浓郁的血色光柱冲天而起,撕裂云层,直射远方!
一股狂暴、混乱、充斥着毁灭与杀戮的恐怖意志,如同风暴般,顺着那血色光柱指引的方向,跨越遥远的海域,轰然降临!
天空,瞬间暗了下来。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一个如同雷霆般狂暴的声音,在每个人脑海中炸响:
“卑劣的大夏虫豸!竟敢毁我神阵!吾,须佐之男,在此!今日,必以尔等之血,染红这片大海!”
真正的强敌,挟带着滔天怒火与神威,降临了!
陆沉悬浮在半空,衣袂猎猎作响,他抬头望向那乌云压顶、电蛇乱舞的天空,感受着那如同天威般压下的狂暴意志,非但没有畏惧,眼中反而燃烧起熊熊战意。
他感觉到,自己体内那尚未完全凝聚的武道意志,在这巨大的压力下,正在疯狂地悸动、成长!
契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