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慈的腿离奇地弯折,他却不再能感受疼痛,膝行至庙门口,朝雷雨交加的山林遥遥拜倒。
风雨大作,庙内一片寂静无声,只余曲慈扭曲怪异的喊声弥散:“万物皆尘,众生为码;优存劣汰,天道恒常。”
“楚门第十二代执事曲慈,坐标杭州吴山观音庙,恭请烛云大人!”
卿轻震惊了:“他朝三体人发送信号呢?不会有外星人要来团灭我们吧。”
兰听晚佩服她的想象力:“我们不就是外星人吗。你想演一出‘来自联邦的你’?”
谢景昭脸色一变,一脚将曲慈踹翻在地:“你在朝谁喊话?”
陆丹臣抬眼,目光带着穿透性的锐感扫过树林。
曲慈被这一脚唤回了神智,他宛若刚从梦魇中挣脱,神情恍惚。
谢景昭再也忍受不了,他揪起曲慈的领子:“辛成玉的尸体在哪儿?”
曲慈一怔,嘿嘿笑起来:“你说那个疯丫头?长得怪像个小子,对着我们又踢又咬,抓挠嘶吼,那叫一个反抗激烈、不屈不挠啊。刚开始我们都没认出来。得亏斯年少爷见多识广,险些让她溜了。”
“你别说,疯丫头虽性格泼辣,但着实有几番滋味,少爷——”
“你可以试试,继续说下去的后果。”风相旬将尖刺挨上他的眼球,“你只需要告诉我,辛成玉的尸身被藏在哪里了?这是最后一个问题,回答的好,我就放了你。”
“真……真的?!”
谢景昭握紧了剑柄,眼神凝重地锁着他。
风相旬勾出一个前所未有的柔和微笑:“当然。前提是你要说实话。”
曲慈频频颔首,生怕他反悔:“我说我说!当初用过那疯丫头以后,抛尸的任务我就交给手下一个小门生了。你别说,小丫头还挺能折腾,这么玩都没咽气,我就吩咐小门生把她扔到了她最想去的地方。”
曲慈啐了一声:“唉,你们不提醒,我都差点忘了。大狱里还关了个硬骨头,不管我们怎么折磨他,他就是不认罪。亏得我还给他开出了几千两白银的条件呢,只要他签字画押,宝马香车、美婢新宅,勾勾手就有人如期送上。可他却偏不,每天甩这他那捋不直的舌头叫喊着要看尸体。我们也是很为难的……”
“不过,我们也不是非要他承认,认罪嘛,斩根指头的事。顺便一提……我们还随手将那条聒噪的舌头一并拔了。你们是没看到那场景,嘴角开裂,十指不全,真像个厉鬼,吓得我肝胆欲裂呢——”
谢景昭一剑削掉了他的鼻子。
“你说完遗言了?”
曲慈愣了几秒,忽地癫狂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难道真巴望我把真相抖落出来?做梦吧!”
曲慈的头往后仰着,嘴巴咧得快到耳根,露出半截泛着涎水的舌头。喉结随着癫狂的笑声上下滚动,混着从嘴角淌下来的口水,黏在下巴上亮晶晶的,丑态毕露。
他凄厉的惨叫刺痛着在场众人的神经:“楚门降临了!烛云从未离开,他注视你,聆听你,附身你,七日——”
声音倏然中断。
尖针穿透下颌,狠狠扎进舌根,将曲慈直直钉进供桌。
血瞬间涌满他的口腔,喉管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眼球凸得快要脱眶,双手在桌面上乱抓。
陆丹臣俯下身,捏着针尾往木桌里再深了半寸,曲慈胸口鼓了两下,再没了声息,唯有嘴角的血还在慢慢下渗。
陆丹臣不疾不徐地扒光了曲慈破败不堪的衣衫,目光没有丝毫温度,慢悠悠地扫视全身。
他捻起随身的带的手帕,嫌恶地将曲慈翻了个面。
一枚刺青猝不及防露出来——一只无机质眼睛死死扒在曲慈背上,不断汲取着他的生机。
线条冷硬,形状规整,像用尺量着画出来的机械产物。最让人发毛的是,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那只“眼睛”的瞳孔都像正对着自己,明明是静止的线条,却透着种被冰冷器械死死锁定的窒息感。
卿轻哇哇大叫:“皇兄,你好大儿把人整下线了,咋整啊。”
陆丹臣闻言,回身整了整腰间玉带,再抬手拢了拢锦袖,动作行云流水,不见丝毫慌乱。而后垂首躬身,平稳无波道:“儿臣今诛恶徒,虽合本心,然未禀父皇,擅动刑罚,愿领责罚。”
兰听晚绕过他,几步上前,仔细研究着眼睛图案。
“他最后那句话什么意思?七天后会如何?烛云谋划了什么?”
洛容今飞快挪到兰听晚身边:“我来看看这骟猪头肉。”
他的目光在曲慈身上逡巡,忽地,眼神一凛。
洛容今将手臂横在兰听晚腰间,轻轻一带,兰听晚就退到了他怀里。
兰听晚:“?”
洛容今挑挑眉,将曲慈的尸体挪开,示意兰听晚低头。
兰听晚顺着他指的方向去看——曲慈原本所躺的桌案上竟凭空出现了又一个眼睛图案。
谢景昭扫了两人一眼,冷漠道:“不是我画的。”
不知为何,自从曲慈身死,兰听晚耳边总能隐隐约约听到一些奇怪的声响,他环顾一圈,却什么也没发现。
兰听晚凝视着那莫名令人胆寒的图案,不自觉回想起曲慈死前喊出的话。
“烛云从未离开,他注视你,聆听你,附身你……”
兰听晚揣摩着话里的含义:“烛云一直潜伏在我们身边?会是谁?”
供桌上的眼睛色泽鲜红,与曲慈身上图案如出一辙。
经刚才一顿折腾,图案边界已有些模糊,兰听晚伸手抹了一把,刚准备凑到鼻下闻闻,就被谢景昭拦住了。
谢景昭挡在兰听晚身前,没好气道:“是人血画的,不用再确认。”
洛容今拉过衣角,擦净兰听晚的指尖,质疑道:“你这么大一个人杵这儿半天了,没发现庙里进了外人?”
谢景昭嗤笑一声:“要说外人,你们最名副其实吧。”
他横出剑锋,准备斩下曲慈的头颅,才刚扬起手,又被叫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