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中寒光一闪:咸阳有令:西域各国敢阻我军者,皆可灭之!张上卿此举痛快,若按典客那套交涉,猴年马月才能到龟兹?
当日晌午,两万铁骑已驰出边关。
首经楼兰境内时,楼兰王吓得面如土色,拽着秦国使者颤声询问缘由。
使者宽慰道:大王勿忧,楼兰既奉大秦为主,我军岂会加害?此行专为征讨龟兹、姑墨。
楼兰王暗自骇然——那两国向来强盛,秦军竟要长途奔袭?遂暂缓遣送质子,欲观后效。
沿途墨山、尉犁等国皆闭城不出,直至焉耆国派兵拦路。
典客属官警告无效后,王离只吐一字:
铁骑如黑潮碾过,未留半句言语。
秦军铁骑势如破竹,直取焉耆国大军。
数千敌兵顷刻覆灭,秦军未损一兵一卒。
王离当即驱使焉耆百姓为先锋,连破数城,直捣王都,诛尽王族。
粮秣牛羊尽数掠空,境内再无活人踪迹。
后续事宜自有典客属官处置。
原定四日自河西至龟兹,因焉耆阻拦耽搁,大军第六日方抵。
龟兹君臣惊骇失色——秦军剿灭焉耆至此,竟比他们围攻商队更快!慌急调集两万兵马御敌,仅留残兵继续围困商队。
焉耆覆亡消息如狂风席卷西域,诸国震恐。
各国纷纷收兵避让,任秦军驰骋疆场。秦骑过境,妄动者国灭的警告响彻大漠。
姑墨国境,四千联军围困山丘。
残破的驼车壁垒后,秦商百余人执短兵死守。
屠睢凝望敌阵,若有精兵在手,本可突围。
但看着满载玉石黄金的货车,商贾们反倒豁达:行商西域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可惜了这十倍利市的珍宝。有人甚至提议以财货换生路,被屠睢冷眼驳回。
忽有向导惊呼:将军快看!整座山竟是铜矿!生死关头,这发现令众人啼笑皆非。
若是起初果断舍弃货物,本可安然脱身。
贪念误事!
商队首领心中满是懊悔。
屠睢听闻后冷笑一声。幼稚!”
“求救信能否送至大秦尚未可知。”
“我们至少要坚守半月。”
屠睢说罢便欲清点粮草。
商队首领摇头道:“粮草足够,可即便信送到了,此地距大秦路途遥远。
何况我们仅是商队,算上护卫离秦时不过三百人……”
“沿途还隔着数国,十余日内援军难至。”
山下忽起 动。
五千围兵阵脚大乱。
商队首领浑身紧绷。
屠睢猛然转身俯视山脚。
众护卫迅速聚拢,车夫们抄起各式武器。诱敌之计?”
昔日莽撞的将军如今格外沉静。
敌既难攻上山,恐是引他们出击的诈术。难说。”
身旁亲卫拧眉。
那群蛮夷,真有这般谋略?
“屠将军!可听清动静?”
商队首领攥着牛骨棒,满脸亢奋。
先前的颓丧一扫而空。什么声……”
屠睢话音戛然而止。
远处闷雷般的轰鸣渐近。
喉结滚动。是敌增兵?亦或大秦援军?”
若是敌军,莫非西域诸国联手劫掠姑墨?
若是援军,怎会如此神速!
“大秦铁骑!”
商队首领激动高呼。这蹄声必是马蹄铁所致!普天之下唯我大秦战马有此装备。”
未待他说完,屠睢已确信无疑——
地平线上黑潮涌现。
玄甲黑旗如飓风卷来。援军至矣!随我杀下山去!”
屠睢利刃出鞘,吼声震天。
身先士卒冲向敌阵。
山下姑墨人慌乱张望。
这支突现的骑兵令他们惊怒交加。
还未来得及交涉,山上屠睢已率众俯冲而下。
冲锋铁骑更无半分迟疑。
姑墨人仓促结阵抵挡。杀!!!”
屠睢身侧,商队首领抡着牛骨癫狂突进。
骨棒脱手砸翻敌卒,他飞身夺刃,反 穿对方咽喉。
五千姑墨军在铁骑与山洪般的夹击下土崩瓦解。屠睢安在?”
乱军中一骑纵横喝问。屠睢安在?”
血染战袍的屠睢闻声大怒:
“屠睢在此!哪个混账咒我!”
那骑兵循声而来,长矛翻飞间敌军如草芥倒伏。
骑兵迅速将屠睢所在之处团团围住,一名骑兵策马上前,取出一卷竹简。屠睢接令!”
“内史府张上卿有命,即日起免除屠睢护卫营之职,不再隶属内史府!”
屠睢闻言如遭雷击,惊恐顿生。为何如此!”
“此事非我之过!”
传令骑兵置若罔闻,又展第二卷竹简。屠睢接令!”
“太尉府蒙将 任屠睢为校尉,暂领四千骑,待回咸阳后再行定夺。”
屠睢尚未从惊惶中回神,又陷入茫然。此乃何意?”
骑兵不发一言,下马双手呈上文书。请将军示下!”
屠睢迟疑接过,目光扫过竹简上的字迹,疑惑更深。
骑兵这时微微一笑。张上卿曾言,若屠睢生还,心性当有蜕变。”
“特请蒙将军复位其职,望将军莫负所托。”
屠睢紧攥竹简,忽而仰天长笑。从今往后,若再败阵中计,屠睢当自戕以谢上卿!”
骑兵摇头道:“上卿有言,不必以死谢罪,但求奋勇杀敌,多立战功。”
屠睢一怔,郑重收好文书。必不负上卿厚望!”
此时侍从牵来战马,屠睢翻身而上。我军怎会如此迅捷抵达?”
骑兵答道:“王离将军奉咸阳急令,率两万铁骑横扫西域,七日抵龟兹,前日破敌两万,昨日遣我等四千骑赶来听候调遣。”
屠睢胸中豪情激荡——跨越诸国、万里征伐,唯有大秦有此魄力!
“咸阳有何具体诏令?”
骑兵目露寒光:“陛下有旨:伤秦人者,辱大秦者,灭其国,屠其城,悬首于都城!”
“好!”
屠睢振臂高呼,“姑墨等国交予我军,定让其王城墙头尽悬敌颅!”
“进军!”
他挥鞭疾驰,身后铁骑滚滚向前。
当夜,姑墨国灭。
两日后,龟兹都城化为尸山血海,西域诸国闻风丧胆。
……
楼兰王宫。
听闻龟兹、姑墨惨状,楼兰王几欲昏厥。秦人如虎狼!”
“速遣储君入咸阳朝拜,一刻不得延误!”
昔日观望的楼兰王,此刻只恨质子未能早赴秦廷。
乌孙境内,战栗四起。
他们在秦人自河西走廊发兵之初,便密切关注西域战局。
相大禄翁岸接到军报时,仍将信将疑地反复询问。
龟兹国在西域诸邦中,实力仅次于乌孙。竟被秦军屠灭了?从秦军出击到连灭龟兹、姑墨两国,前后才几日?连半月都未满!
看来必须进一步交好秦人。
绝不可与之为敌。
翁岸眼中惧色愈深,当即决定劝说昆莫速遣储君赴咸阳。
储君入秦亦非全无益处,至少可习得秦人治国之策。
更决议将乌孙疆域再西撤数十里,并焚毁沿途草场,令乌孙与秦之河西走廊间形成四百里无人区以为缓冲。
秦人之强,锋芒之锐,令人不寒而栗。
内史府内,张罗正督办春耕与种植园事宜。
厅堂中众人或禀报,或听令。上卿,东北新垦三十万亩田,其中黑土良田十万亩。
然占城稻种仅够八万亩。张罗审阅文书后决断:尽调府中稻种发往东北,待秋收后择三倍良种回运。
咸阳周边隶臣与奴隶所耕之地,减种占城稻,多种麦薯瓜蔬。
松辽运河进展若何?
回上卿,郑国丞相近日将至,现下工程稍缓。张罗略作思索:既如此,分调俘囚增垦农田,六十万亩既成,当以百万亩为志。
葡萄园三百亩已按六尺行距、二尺株距规划妥当,其中百亩试种西域葡萄。玉米种可有疏漏?颗粒无损。张罗颔首:速速播种,广繁良种以备推广郡县。
待众人散去,张罗埋首批阅文书时,张苍持图入内:上卿,齐商船队归航,携回两千余野人,男丁千余,女子数百。
“目前仍在齐地等待调遣,粮草暂时由临淄郡供应。”
“这是齐商最新绘制的倭岛地图,目前只完成了一半。”
张苍汇报时,张罗已批阅了数卷竹简。
待张苍说完,他接过递来的地图展开细看。
图上标注着倭岛的海域方位与部分地貌轮廓,山川、湖泊及野人部落的位置清晰可辨。
预计下次便能绘成全图。野人数量稀少?”
张罗的语气透着寒意。
张苍连忙否认:“正相反,数量颇多,齐商仅俘获两千余人,正是忌惮其人多势众。”
张罗颔首:“继续探查未勘之地,后续将由大秦水师擒拿。
已俘获者先用于修缮齐地水渠道路。”
他顿了顿,“女子押送关中充作官奴,专事养蚕纺织——此事我将禀明陛下。”
若这些女子与刑徒或奴隶生育,后代永为奴籍。
张苍躬身领命,又补充道:“赵地数名豪强正密谋潜逃东胡。”
张罗执笔的手微微一顿,眼底闪过冷光:“待其越境长城,即刻收网。”
他忽觉蹊跷:“东胡近来杳无音讯,连顿弱也未曾探得消息。”
待张苍退下,殿内只剩竹简翻动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