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里的空气仿佛在瞬间凝固,连时间都陷入死寂。
窗外一闪而过的黑影,如同死神的镰刀,贴着三人的脖颈划过,留下一道阴冷的风痕。
那风带着铁锈与湿土的气息,仿佛刚从坟茔中爬出。
沉闷而有节奏的脚步声自街角逼近,每一下都像是踩在人的心脏上——咚、咚、咚——清晰、沉重,伴随着鞋底碾过碎石的摩擦声,在寂静的午后格外刺耳。
脚步声中夹杂着金属扣环轻撞的冷响,像毒蛇吐信前的低语。
老郑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端着茶杯的手抑制不住地颤抖,滚烫的茶水泼洒在手背上,灼出几道红痕,他却浑然不觉。
那温度本该钻心,可此刻他的指尖冰凉,仿佛血液都凝成了霜。
他混迹江湖半生,瞬间就判断出:来者不善,而且目标明确!
那位档案员更是早已魂飞魄散。
他双腿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膝盖磕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嘴唇哆嗦着,牙齿咯咯作响,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只是个普通的文职人员,一辈子循规蹈矩,何曾见过这种电影里才有的阵仗?
恐惧像冰冷的潮水,顺着脚踝漫上脊背,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能闻到自己额头上渗出的冷汗,混着茶香与霉味,散发出一种令人作呕的酸腐气息。
“他们……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档案员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每吐出一个字,喉咙都像被砂纸磨过。
电光石火间,林深的反应却快到了极致。
他的大脑没有丝毫的慌乱,反而像是被投入了一块寒冰,瞬间变得无比冷静和清晰。
耳畔的喧嚣仿佛被剥离,只剩下心跳与呼吸的节奏,精准得如同机械。
几乎在脚步声响起的同一秒,他已经做出了三个动作。
第一,他将那个牛皮纸袋闪电般地塞进自己的外套内袋——纸面粗糙的触感在掌心一闪而过,随即被体温包裹。
同时左手在手机屏幕上疾速操作,指尖划过冰凉的玻璃,将刚才偷拍的几张关键证据照片,通过一个加密渠道,瞬间传送给了苏晚,并附上了一行字:“紧急情况,A计划。”
第二,他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档案员,感受到对方身体的剧烈颤抖,像一片在狂风中即将碎裂的枯叶。
另一只手按在了老郑的肩膀上,掌心传来肌肉紧绷的硬度。
他低沉而有力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镇定:“郑叔,别慌,听我的。”
第三,他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整个茶馆的布局。
这是一家典型的老式茶馆,前门临街,后院连着一条错综复杂的老旧巷子。
斑驳的木质屏风散发着陈年桐油的气味,咿呀作响的楼梯每一步都像在呻吟,头顶的吊扇吱嘎旋转,搅动着凝滞的空气。
角落里挂着“闲人免进”牌子的厨房,门帘微微晃动,隐约透出一股油烟与焦米的混合气味。
每一个细节都在他脑中迅速构筑成一幅逃生路线图——视觉、听觉、触觉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空间切割成可利用的节点。
“是老周的人?”老郑压低声音,牙齿都在打颤,“不可能!他怎么会这么快?”
林深的眼神冷冽如冰。
太快了,快得不合常理。
从他拿到证据到这些人包围过来,前后不超过三分钟。
除非……他们在自己和档案员接触之前,就已经锁定了这里!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这次会面,本身就是一个陷阱!
要么,是这位档案员被跟踪了。
要么,就是茶馆里有内鬼。
甚至,这位看似无辜的档案员,本身就是老周抛出来的诱饵!
但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去甄别了。
“砰!”
一声巨响,茶馆那扇雕花木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木屑纷飞,碎木撞在墙上发出“噼啪”脆响。
几个穿着黑色劲装的彪形大汉堵住了门口,皮靴踏地的声音整齐而压迫,像战鼓敲在神经上。
他们的目光如狼似虎,瞬间锁定了包厢里的三人。
为首那人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从眉骨斜劈至嘴角,随着他冷笑的动作微微抽动。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沙哑,带着一丝戏谑的残忍:“林先生,我们老板想请你回去喝杯茶,聊一聊手上的东西。”
档案员看到这阵仗,眼珠一翻,竟是直接吓得晕了过去,身体“咚”地砸在地板上,激起一阵尘土。
老郑下意识地将林深护在身后,胸膛起伏,色厉内荏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刀疤脸嗤笑一声,根本不理会老郑,目光死死地盯着林深,仿佛在看一个插翅难飞的猎物:“林先生,识时务者为俊杰。把东西交出来,跟我们走一趟,大家都能省点力气。否则……这茶馆今天恐怕要添几条人命。”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林深的心跳依旧平稳,他的大脑在疯狂运转。
硬拼,绝无胜算。
对方人多势众,显然是有备而来。
他瞥了一眼昏迷的档案员和紧张的老郑,保护他们和证据是第一要务。
就在这时,他的脑海中,“未来时间线备忘录”上浮现出一行血红色的警示。
【警示:前门冲突将导致证据被夺,老郑重伤,任务彻底失败。
生存概率:9%。】
果然如此!
林深的眼神瞬间锁定了包厢侧后方,通往厨房的布帘。
布帘边缘微微摆动,像是被某种气流扰动,又像是有人刚刚穿过。
“郑叔,”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急促道,“厨房有后门吗?”
“有!”老郑立刻反应过来,“通往三道巷,那里四通八达!”
“好!”林深当机立断,“你立刻带他从后门走,去找沈昭,他的人就在附近接应。快!”
“那你呢?”老郑急了。
“我来断后。”林深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他看了一眼门口的刀疤脸等人,嘴角反而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他们想找的是我,你们走了,我才好脱身。”
说着,他猛地将桌上的滚烫茶壶抓起,掌心被高温灼得一缩,但他没有松手。
看也不看,就朝着门口的方向狠狠砸了过去!
“哗啦!”
茶壶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滚烫的茶水和破碎的瓷片劈头盖脸地泼向那几个大汉。
“啊!”
“妈的!”
门口顿时一阵鸡飞狗跳,几个人下意识地闪躲遮挡,皮衣被茶水浸湿,发出“滋滋”的轻响。
就是现在!
“走!”
林深低喝一声,不再犹豫,反手推了老郑一把。
老郑也是个果决的人,知道此刻不是婆婆妈妈的时候,他一咬牙,架起昏迷的档案员,转身就冲向了厨房的布帘。
布帘掀开的瞬间,一股浓重的油烟味扑面而来。
刀疤脸抹了一把脸上的茶水,勃然大怒:“废物!给我追!别让他们跑了!”
两个大汉立刻就要越过林深去追。
但林深又岂会让他们如愿?
他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挡在了包厢门口,顺手抄起了一把沉重的红木椅子。
他没有用椅子去砸人,而是用尽全力,将椅子狠狠地卡在了包厢门框和屏风之间,木头摩擦发出刺耳的“咯吱”声,形成了一个简陋而有效的障碍。
“你的对手是我。”林深看着暴怒的刀疤脸,声音平静,眼神里却燃起了熊熊战意。
刀疤脸狞笑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腕,发出“咔咔”的骨骼爆响声:“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既然你急着投胎,我就成全你!”
话音未落,他如同一头猎豹,猛地冲了过来,一拳直捣林深的面门,拳风凌厉,带着一股血腥气!
林深眼神一凝,侧身闪避。
他并未学过什么精妙的武术,但融合了未来信息后,他的身体反应速度和对危险的预判能力,早已远超常人。
他能清晰地看到对方拳头的轨迹,肌肉的每一次发力,甚至能听见拳锋撕裂空气的“嘶”声。
就在这狭小的空间内,林深凭借着灵活的闪避和对环境的利用,与刀疤脸缠斗起来。
他并不硬拼,而是不断地制造障碍,利用桌椅屏风,将另外几个大汉死死地隔绝在外,为自己创造出一对一的局面。
外面的巷子里,老郑搀扶着档案员,跌跌撞撞地狂奔。
青石板路凹凸不平,鞋底打滑,每一次脚步落地都发出“啪嗒”的声响。
他能听到身后茶馆里传来的打斗声和怒吼声,木桌翻倒的轰响、拳脚相击的闷响,像鼓点敲在心上,心急如焚。
终于,他看到了巷子口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沈昭正焦急地站在车边,西装袖口沾着雨水,眉头紧锁。
“快!上车!”沈昭看到他们,立刻拉开车门。
将两人塞进车里,老郑回头望向茶馆的方向,满脸忧虑:“小林他……”
“郑叔放心,”沈昭的眼神同样凝重,但语气却很坚定,“深哥自有分寸。我们先撤,不能让他白白冒险!”
轿车引擎轰鸣,瞬间消失在巷弄的尽头。
茶馆内,林深一脚踹翻一张八仙桌,木桌翻倒时发出震耳欲聋的“轰”声,碗碟碎裂的清脆声响四溅。
他借力向后一跃,拉开了与刀疤脸的距离。
他胸口微微起伏,额头上已经渗出细汗,顺着太阳穴滑下,带来一丝冰凉的触感。
对方是真正的练家子,力量和招式都远胜于他,若不是靠着超凡的预判能力,他早已落败。
不能再拖下去了!
林深的目光扫过窗外,估算着老郑他们已经走远。
他虚晃一招,猛地转身,撞破了另一侧的窗户。
玻璃碎裂的“哗啦”声中,他从二楼直接跳了下去!
“砰”的一声闷响,他稳稳地落在后院的草地上,湿冷的泥土溅上裤脚,一个翻滚卸掉了大部分冲击力,毫不停留,拔腿就向着与老郑相反方向的另一条小巷冲去。
“别让他跑了!”刀疤脸怒吼着,带着人从正门追了出来。
一场惊心动魄的追逐战,在纵横交错的旧城小巷里展开。
林深如同黑夜中的一只狸猫,身形敏捷地在各种障碍物间穿梭。
他的大脑冷静到了极点,不断根据“备忘录”上闪现的细微提示,选择最优的逃生路线。
甩掉他们了……
在一处废弃的工地旁,林深停下脚步,剧烈地喘息着。
他靠在冰冷的水泥墙上,砖面粗糙的触感摩擦着后背,寒意透过衣料渗入肌肤。
确认身后已经没有了追兵。
刚才的打斗和奔逃,几乎耗尽了他的体力。
但他的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要锐利。
这次的袭击,疑点重重。
老周的反应速度快得不正常,派来的人虽然凶悍,却更像是街头的亡命徒,而非专业的安保人员。
这不符合老周那种老狐狸一贯谨慎的作风。
这更像是一场……粗暴的灭口和抢夺。
他掏出手机,屏幕上,苏晚的消息已经发了过来。
没有问候,只有一行让他瞳孔骤然紧缩的文字。
“林深,情况不对!我查了你发来的证据照片,那个作坊主的银行流水记录,其中最大的一笔资金往来,收款方并不是老周的任何一个关联账户!”
林深的心脏猛地一沉。
他迅速打字回复:“那是谁?”
手机屏幕亮起,苏晚的回复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惊骇。
“是沈昭的父亲,沈氏集团的董事长——沈万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