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月仍坐在那块浮石旁,指尖的血已凝成暗红,顺着焚寂剑柄缓缓滑落。
她没去擦,只是睁着眼,盯着前方。
那颗星还在。
缓缓升起,光芒稳定。
凰云趴在地上,胸口起伏微弱。她动了动手指,慢慢撑起身子。碎石在她掌下划出浅痕,她不管疼,一点一点坐直。她抬头看向远处,眼神逐渐聚焦。
“是玄玑。”她说,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
墨辰趴着不动,断爪处还在流血。他耳朵动了一下,听见了这句话。他用力抬起脑袋,视线穿过扭曲的空间褶皱,看见了那颗星。
他尾巴轻轻甩了一下。
混沌兽躺在原地,眼睛却睁着。它没有看天,而是看着那扇门消失的地方。片刻后,它喉咙滚动,发出一声低吼。不是恐惧,也不是痛苦,像是一种回应。
赤月终于松开左手。
她把焚寂插进地面,用剑支撑身体,慢慢站起来。右臂经脉撕裂的痛感还在,但她站住了。她转头看了一眼身后。
乱流仍在切割虚空。
但通道已经没了。
只剩下齑粉般的光点,在风中散尽。
“墙塌了。”她说,“路断了。”
凰云扶着岩壁,走到她身边。她站得不稳,一只手搭上赤月肩膀借力。两人并肩站着,望着那颗星。
“这一次,”凰云轻声说,“是我们自己走出来的。”
墨辰挣扎着起身,左爪抠进碎石。他半跪着,喘了几口气,终于站了起来。他抖了抖皮毛,尾巴扫过地面,留下一道浅痕。
“老子还能踩回宗门的地?”他说。
混沌兽也动了。
它前肢用力,一点点把自己撑起来。动作缓慢,四肢发抖,但它没有停下。直到它终于站定,头抬起来,目光投向远方。
赤月看着它。
它不再是那个被封印在擂台里的怪物。
它现在站在这里,和他们一样。
凰云靠在赤月肩上,闭了会儿眼。再睁开时,她笑了。“命锁还在跳。”她说,“频率对得上。”
赤月没说话,但握剑的手松了一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血已经干了,结成暗红的痂。她抬起手,抹掉眉骨上的血迹。动作很慢,像是怕惊扰这一刻的安静。
远处星光越来越亮。
空间褶皱依旧存在,飞行仍有风险。但他们知道,只要朝着那颗星走,就不会错。
墨辰走到赤月另一侧,站定。他没说话,只是抬头看着天。
混沌兽站在最后面,没有靠近,也没有落后。它静静站着,像一尊守夜的兽像。
“可以走了。”凰云说。
赤月点头。
她拔起焚寂,扛在肩上。动作干脆,没有迟疑。她迈出第一步,脚步落在碎石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凰云跟上。
墨辰走在中间,断爪拖在地上,留下一道血痕。他没管,继续往前。
混沌兽最后动身。它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在试探地面是否真实。但它没有停下。
他们一行四人,朝着那颗星走去。
距离还有数万里。
空间不稳定,随时可能塌陷。但他们不再回头。
赤月走在最前面,焚寂扛在肩上,剑尖朝后。她的背影挺直,步伐沉稳。风吹起她的衣角,露出腰间一道未愈的伤。
凰云跟在她身后半步,手里攥着熄灭的星盘。她抬头看天,嘴唇微动,像是在默念什么。
墨辰低着头,耳朵不断转动,监听四周动静。他的尾巴垂着,不再摆动,但眼神清醒。
混沌兽落在最后,头一直抬着。它的瞳孔映着星光,越来越亮。
走了大约一炷香时间,前方出现一片浮空碎域。大大小小的石块漂浮在空中,有些正在缓慢旋转,有些则静止不动。
赤月停下。
她抬起手,示意身后三人停步。
前方三块巨石呈三角排列,中间形成一个狭窄通道。通道尽头,有一道微弱的光带横贯虚空。
“那里能过去。”凰云说。
赤月盯着那道光带看了几秒,迈步上前。她没有飞,而是踩着最低的一块浮石,一步步往上走。
凰云紧跟其后。
墨辰咬牙,跃上第一块石头。落地时断爪触地,他闷哼一声,但没停下。他继续跳上第二块、第三块。
混沌兽落在最后。它尝试跳跃,但力量不够,前爪刚搭上石面就滑了下来。它没放弃,再次发力,终于爬上第一块石头。
它停下来喘气。
赤月回头看了它一眼。
没有催促,也没有帮忙。
只是站在上面,等着。
混沌兽低下头,调整呼吸。片刻后,它再次起跳。
这一次,它成功了。
它站在赤月身旁,胸膛起伏。赤月看了它一眼,转身继续往前。
最后一段路是最难的。
那道光带看似平静,实则内部有微弱的空间震颤。贸然穿过,可能会被撕裂。
赤月站在边缘,焚寂横在胸前。
凰云走到她身边,伸手按住她后背。虽然魂力枯竭,但她还能传递一丝温度。
“两息。”她说,“等震荡间隙穿过去。”
赤月点头。
她盯着光带,计算节奏。
一次。
两次。
第三次震荡结束的瞬间,她动了。
身形一闪,冲入光带。
凰云紧随其后。
墨辰咬牙跃出,穿过光带时身体晃了一下,但他撑住了,落在对面。
混沌兽最后一个上。
它起跳时力量不足,身体偏移,右爪只抓住了光带边缘。它悬在那里,往下坠。
赤月立刻转身,一把抓住它前肢。
用力一拉。
混沌兽摔在她怀里,滚了两圈才停下。
它抬起头,看着赤月。
赤月也看着它。
两人对视一秒。
赤月松开手,站起身,继续往前走。
混沌兽慢慢爬起来,跟上。
他们走出光带区域,前方视野豁然开阔。
那颗星更近了。
光芒清晰可见,照在他们脸上。
墨辰停下脚步,抬头看着天。他咧了咧嘴,像是想笑,但太累,只扯动了一下嘴角。
“真亮啊。”他说。
混沌兽也停下,仰头望着星。
凰云靠在赤月肩上,呼吸平稳了些。她伸手摸了摸胸口,那里还贴着熄灭的星盘。
“快到了。”她说。
赤月没说话。
她只是望着那颗星,一步一步往前走。
他们的身影在星光下拉得很长。
身后,乱流仍在咆哮。
但他们已经不在里面了。
前方没有路标,没有结界,没有迎接的人。
只有一颗星,静静地升起来。
赤月走在最前面,焚寂扛在肩上。
凰云靠在她肩上,手指轻轻勾住她腰间的布带。
墨辰走在右边,尾巴终于轻轻晃了一下。
混沌兽走在最后,头一直抬着。
他们走得不快。
但每一步都算数。
赤月忽然停下。
她抬起手,指向前方。
那里,星芒最盛的位置,隐约能看到一座山门的轮廓。
虽远,但清晰。
凰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她笑了。
赤月也动了动嘴角。
墨辰低声说:“老子……真的要回家了。”
混沌兽发出一声低吼,像是回应。
赤月迈出下一步。
她的脚踩在一块浮石上,石头微微下沉,又弹起。
她没在意。
继续往前。
凰云跟着她,脚步轻了些。
墨辰深吸一口气,跟上。
混沌兽最后动身。
它走得很慢,但每一步都踩得结实。
前方星光越来越亮。
赤月抬起手,挡了一下刺目的光。
她的手指缝里漏进一缕光。
照在她掌心的旧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