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砚沉的目光在洛溪与裴焰交握的手上停留了一瞬,旋即又若无其事地移开。
裴焰下意识将洛溪往自己身后护了护,眼神中带着几分警惕与敌意。
“需要我送你们一程吗?”
谢砚沉没有错过洛溪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疑惑,他轻笑一声,只淡淡瞥了一眼她身旁那个裹得十分严实的奇怪男人,笑容依旧挂在嘴角,却让人感觉不到丝毫温度。
“不必了,我们自己打车就好。”
洛溪迅速调整好表情,露出一个礼貌又疏离的微笑。
她脑中飞速运转,心想这谢砚沉此刻不应该还在开会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然而在洛溪毫不知情的时候,谢砚沉早已匆匆结束了那场让他心不在焉的会议。
主位的男人脸色愈发阴沉,听着那些虚伪的汇报声在耳边嗡嗡作响,他几乎是强忍着内心的烦躁,抬手打断了那冗长又无意义的发言:
“今天的会议到此为止,最后再给你们三天时间准备一份全新的报告,散会。”
谢砚沉站起身,完全不顾众人惊愕的目光,径直走出了会议室。
内心深处翻涌着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这股烦闷的情绪在胸腔里横冲直撞,宛如一簇熊熊燃烧的烈火一直在炙烤着他的理智。
仿佛有个声音在催促他去寻找某个答案,又或是去确认那个一直萦绕在心头的猜测。
等谢砚沉猛然从这种恍惚状态中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昏暗的地下停车场里。
冰冷的金属车身反射着惨白的灯光,他机械地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双手死死地攥住方向盘,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当驶出地下停车场的那一刻,车窗外的光线骤然明亮,却也让他眼前的世界变得有些模糊,连同他的思绪也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
等等——
谢砚沉眯起眼,在不远处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洛溪?
她还没走吗?
她旁边那个...是个男人?
虽然看不见脸,但看身形应该是个年轻男人,两人姿态亲昵,一看关系就不一般。
事情突然就变得有趣起来了。
原来刚才与洛溪通电话的人就是他啊,洛溪着急要见的人也是他啊。
谢砚沉心中暗自嗤笑一声,眼底闪过一丝不屑的冷意,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收紧又松开。
他本可以一脚油门扬长而去,却鬼使神差地松了力道,任由车速渐渐放缓,滑行到了那两人面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车窗上映出两人或疑惑或警惕的神情,谢砚沉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讥诮,就这样毫不要脸地打扰了这对沉浸在甜蜜中的恋人。
“谢总,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们貌似不顺路。”
洛溪紧紧挽着裴焰的胳膊,嘴角挂着得体的笑,在裴焰看不见的地方,眯了眯眼,那眼神里带着几分警告与深意。
“这位是你男朋友吗?”
谢砚沉仿佛没有察觉到洛溪眼神中的警告,终于舍得把正眼分给洛溪身旁那无关紧要之人,那看似随意实则暗藏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裴焰那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装束,心中已然有了几分猜测与定论。
是什么人需要如此谨慎呢?
恐怕是什么见不得光的职业吧。
当然,这里的“光”指的是外界的目光。
难不成是和宋隋玉一个圈子的?
演员?明星?爱豆?
“对,我是洛溪的男朋友。”
裴焰自这辆轿车停在眼前的那一刻起,眉心便紧紧蹙起。
当车窗降下,谢砚沉那张棱角分明的面容映入眼帘时,他神经瞬间绷紧,心底莫名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危机感。
眼前这个男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上位者的气质,裁剪考究的暗纹西装、奢华低调的腕表,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矜贵与从容,都彰显着他非同一般的身份地位。
裴焰目光不动声色地在谢砚沉身上和车内扫视一圈,这人和洛溪认识,看方向应该是从那栋大厦里出来的,洛溪还称他为谢总。
莫非是洛溪公司的某个董事?或者是某个手握重权的部门经理?
裴焰在心里暗自盘算着各种可能性,每一个猜测都让他对眼前这个男人的戒心又加重了几分。
尽管内心的警铃大作,但考虑到此人很可能是洛溪的上级领导,他还是保持着基本的礼貌。
“呵,男朋友啊,怎么都没听洛溪提起过呢。”
谢砚沉将这几个字在舌尖反复碾磨,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
“既然这样,我作为洛溪的‘领导’,送送你们也是应该的,就当是,对‘员工’的特别关照了。”
男人似是意味深长地拖长了尾音,微微挑眉,目光再次落在洛溪身上,那眼神里藏着几分难以捉摸的深意。
“不用了,我和我女朋友已经打到车了,谢谢你的好意,希望你能在工作上多关照一下洛溪,生活上就不劳你费心了 。”
裴焰语气不卑不亢,说完便牵着洛溪想要转身离开。
“行啊,倒是我多管闲事了,不过我希望明天早上能在会议上听到你的,报告。”
谢砚沉勾起唇角,那笑容里带着几分玩味,这话是冲着洛溪说的。
洛溪闻言,冲着车里的男人扬了扬眉,做了个无声的口型。
谢砚沉转过头,启动了车子,在车窗彻底合上之前,他透过缝隙最后瞥了洛溪一眼,慢条斯理地开口道:
“那祝二位,一路顺风。”
洛溪望着那逐渐消失在视线中的车尾,轻轻呼出一口气,原本挂在脸上的礼貌微笑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淡淡的烦躁。
“走吧。”
她松开与裴焰交握的手,率先朝着斑马线走去。
“他是你领导吗?”
裴焰看着自己被松开的手微微一愣,在空中顿了顿,随即又自然垂下,他快步追上洛溪,压低声音问道。
“是啊,最难缠的一个,人面兽心。”
洛溪毫不吝啬地吐槽着,甚至狠狠磨了磨后槽牙,其实心里早就把这个谢砚沉从头到脚骂了个遍。
真是晦气,碰见他准没好事。
“他经常为难你吗?”
裴焰不懂洛溪工作上的事情,但光是听洛溪的语气,就能感觉到那个男人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他眉头紧紧皱起,眼中满是担忧。
“对啊,经常,最烦人的就是他了。”
洛溪拦下一辆车,打开后座车门,先钻了进去,随后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裴焰也坐进来。
裴焰弯腰钻进车内,关上车门后,转头看向洛溪,见她表情已经恢复如常,口中那不上不下的安慰话便咽了回去,只是伸手轻轻握住了洛溪放在膝盖上的手。
谢砚沉还在回味刚才所见,消化着那一幕幕在脑海中不断重播的画面,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方向盘,下一秒一道铃声突然在车内响起,打破了原本压抑的静谧。
他瞥了一眼来电显示,眼神一暗,手机连接着车内蓝牙,任由那铃声在车内回荡了几秒后,才滑动接听:
“找我又有什么事?”
“舅舅这是心情不太好?”
那道声音隐藏着几分笑意,透过车载音响清晰地传了出来,让谢砚沉本就阴沉的脸色又多了几分不悦。
“有话直说。”
他语气冷淡。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情绪,轻笑一声后,慢悠悠地开口:
“没什么事,就是来问问舅舅今日会议情况如何。”
“白柘,你少跟我绕弯子,这个项目是你非要让我亲自跟的,别告诉我你事先不知道‘穹星科技’是个外强中干的空壳公司,内部早已被那群蛆虫蛀空,现在是想让我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谢砚沉的声音冷得像冰,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一瞬,随即发出一阵愉悦的低笑:
“舅舅,别这么生气嘛,你难道不相信我吗?我既然让你跟这个项目,自然有我的道理,说不定其中还藏着不少惊喜呢。”
谢砚沉不耐烦地敲了敲方向盘,眼神透过车窗望向前方,想起会议上那群虚伪的酒囊饭袋,他就一阵烦躁。
“是啊,如果你能来亲自参与密钥研发,对于我来说,会是更大的惊喜。”
“舅舅今天要回家吃饭吗?妈妈说好久没有一家人聚聚了。”
谢砚沉闻言,沉默了半瞬,似是在思索着什么,随后淡淡问了一句:
“白家的人要来吗?”
这里说的是他姐夫和姐夫家的两位长辈。
电话那头的白柘似乎早料到他会这么问,轻笑一声:
“爷爷奶奶都要来的。”
“行,我这就过来。”
正好有些事需要找白家的人帮帮忙,今晚见到白柘那小子后再细细盘问一番关于“后量子密码”的事情,说不定能从中找到一些突破口。
谢砚沉眸色渐深,挂断电话后,调转车头朝着姐姐家的方向驶去。
......
“在想什么?”
洛溪沾湿的长发被身后之人撩开,然后一具滚烫的身躯贴了上来,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处,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肌肤上,惹得她一阵战栗。
洛溪没有回头,只是抬起眼眸,透过面前的镜子,与身后裴焰的视线交汇,她眨了眨眼,目光又落回镜子边缘那几道刻痕上:
“在想,这是什么时候刻上去的,之前都没注意到。”
她方才进入浴室的时候,就发现这面半身镜边缘多了几道细长的刻痕,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洛溪走至镜前,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那些刻痕,指尖顺着痕迹游走——
那些细微刻痕看起来杂乱无章,但仔细辨认后,却能发现其中似乎蕴含着某种规律,她念出那个隐约能辨别的字母。
“F......?”
为什么要在镜子上刻这些?而且为什么刻的是这个字母呢?
洛溪微微皱眉,心中泛起一丝疑惑。
裴焰从身后环住她的腰,也抬起头来,两人一同看向了镜子内那亲密无间的身影。
他的下巴抵在洛溪肩头,目光随着她的指尖一同落在那些深浅不一的刻痕上。
“没印象了,我都不知道这镜子边缘什么时候多了这些刻痕。”
裴焰的动作带着几分慵懒和亲昵,鼻尖轻轻蹭过洛溪的脖颈,嘴唇摩挲着她耳后柔软的肌肤,声音因为这些亲密举动而略显沙哑。
“要不...今晚的奖励...就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