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眼下我们管不了那么远。”
“以我们现在的身份，强行探查反而容易暴露。”
王携沉默了片刻。
宗门变故，故人零落，要说心中毫无波澜，那是自欺欺人。
但他清楚周正说得对。
对他们来说，找到那个筑基弟子才是最紧迫的事。
谨慎起见，两人未再出手，老实地扮演起一个新弟子的角色。
这一日，精舍的禁制忽然被触动。
周正与王携同时警觉。
谁会来找他一个新入门的弟子？
周正站起身，走到门边撤去了禁制。
门外站着一个陌生的弟子，约莫二十七八岁模样，面皮白净。
他身穿玄天宗制式法袍，但衣襟袖口处绣着云纹滚边，显示其并非普通内门弟子。
其修为在炼气八层左右，气息还算扎实。
“这位师弟，可是周正周师弟？”
那弟子见周正出来，便开口询问道。
“正是小弟。”
周正拱手，面露疑惑。
“不知师兄是……”
“哦，我姓赵，单名一个勉字，庶务殿当差。”
“今日例行巡查新弟子精舍，看看诸位师弟可还缺什么用度，修行上可有难处。”
庶务殿？
“原来是赵师兄！劳烦师兄挂心，小弟一切安好，宗门配给很是周全。”
“那就好，那就好。”
赵勉点点头，目光在周正脸上扫了一圈，看似随意地问道。
“周师弟入门已有月余了吧？引气入体可还顺利？”
周正连忙答道：“托宗门栽培，勉强完成了一次小周天。”
“不错，不错！”
赵勉一副指点后辈的样子。
“师弟一月引气，前途无量啊。”
“不过嘛，这修仙之路，光有天赋可不够，还得懂得修行。”
他刻意加重了修行二字，话里有话。
周正貌似不懂其意：“还请师兄指点。”
赵勉见状凑近了些，故作神秘道。
“周师弟，你初入宗门，有些门道怕是还不清楚。”
“咱们玄天宗，弟子数千，资源虽多，分摊下来却也有限。”
“要想修行顺畅，过得滋润，光靠每月那点例份和埋头苦练，可是远远不够的。”
周正听完，更加疑惑。
“师兄的意思是……”
“意思就是，得寻个好去处。”
赵勉意味深长地说道。
“宗门各部各殿，职权不同，机遇也大不相同。”
周正露出恍然之色，立刻顺着他的话说道。
“不瞒师兄，师弟自入门就数次听师兄谈起，咱们玄天宗内，没有比庶务殿更好的地方了。”
“师弟一直心生向往，只是不知……有无福分。”
赵勉一听，方才那点前辈的架子端得更足了。
“嘿，你小子，年纪不大，眼光倒是不差！”
“这宗门上下的资源调配、任务派发、贡献核算、弟子用度……哪一样离得开我们庶务殿？尤其是白……”
他说着，忽然像是意识到什么，猛地刹住了话头，干咳两声，掩饰了过去。
赵勉定了定神，继续道。
“总之，进了庶务殿，那才算是真正摸到了宗门的脉。”
“原来如此！”
周正随即又换上一副愁容。
“可是小弟初来乍到，修为低微，如何才能加入庶务殿呢？听说遴选甚是严格。”
赵勉摆摆手。
“严格嘛，自然是有的，但事在人为，关键还得看师弟是不是懂规矩，知进退。”
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
“眼下嘛，就是个好机会。”
“执掌咱们庶务殿的林真师兄，正直冲击金丹的关键时刻，还得咱们这些下面的人，多多尽心才是。”
“林师兄好了，咱们庶务殿上下，自然也跟着沾光，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周正：“……”
王携：“……”
饶是两人见惯风浪，此刻也听得有些目瞪口呆。
这林真……居然无耻贪婪到了如此地步？
连刚入门的新弟子这里，都要刮一层油水？
这吃相，未免太难看了。
周正心里飞快盘算，面上却一副深受感召的样子。
“师兄所言极是！林师兄乃我宗栋梁，他冲击金丹，乃宗门幸事。”
“只是……师弟我修行刚起步，每月例份尚且要精打细算……实在是……”
赵勉见状开口道。
“师弟有心便好，不在多少，重在心意嘛。”
听他说完，周正面色纠结的思虑了几息便转身回到屋内，手里拿着一个小布袋走了出来。
他将布袋递上。
“赵师兄，师弟惭愧，只有这入门配发的十枚灵石，数目微薄，不成敬意。”
赵勉目光扫过那布袋，伸手接过，动作极为流畅。
“周师弟，你这份心，师兄我记下了。”
他再次拍了拍周正的肩膀，态度比刚才又亲近了几分。
“你比其他那些榆木脑壳，可是灵光得多，你这个好师弟，师兄我认下了。”
他又勉励了周正几句，这才转身离去。
周正关上房门，回到蒲团上坐下。
静室内安静了片刻。
“噗……”
他实在没忍住，低笑出声。
这时，王携的声音在识海中响起。
“冲击金丹所耗费资源虽巨，但宗门自会提供大部分，其所缺部分，也绝非这区区几块灵石能填上。”
“所以啊，多半是这些底下人，自己搞出来的捞钱名目。”
“既能捞好处，又能借机探查这些新弟子，方便日后拉拢或拿捏。”
周正话锋一转。
“不过，这对咱们来说，未必是坏事。”
王携心神微动，明白了周正打算。
“你是想借此机会，接近庶务殿？”
“对头。”
周正点头。
“他方才所言，虚多实少，未必可信，收了灵石，转头便可翻脸不认。”
“这才哪到哪？咱就慢慢养着他，以咱的身家，还怕撑不死这小子？”
“一次两次，他或许不放在心上，次数多了，分量重了，他舍不得，也撇不清。”
周正笑了笑接着说道。
“即便他翻脸不认，咱们不是还有张坤在么？”
……
至此，每月领了例份，赵勉总会恰好路过。
周正也总是十分上道，每次都挤出几块灵石，孝敬给赵师兄。
数额不大，三块五块，最多一次也就八块。
但架不住细水长流，且次次不落。
如此三四次后，赵勉对周正的态度明显更加亲厚了，言语间已将他视为自己人。
这一日，赵勉又来，收下灵石后，颇为感慨地拍着周正肩膀。
“周师弟啊，这么多新入门的师弟，就属你最诚心！”
“你想进庶务殿的事，包在师兄身上！等过些日子，有合适的缺儿，师兄一定帮你运作！”
周正自然是满脸感激，千恩万谢。
这些话，他一个字也不信。
赵勉一个炼气八层的普通弟子，哪有那么大能力决定庶务殿招人？
不过是空头支票，稳住他这个长期饭票罢了。
但周正要的就是这份熟络。
一来二去，他和赵勉的交情似乎真的深厚起来。
也打听出了赵勉的洞府位置。
周正觉得火候差不多了。
这一日，他主动去了赵勉的洞府拜访。
赵勉见到周正，有些意外，但还是将他迎了进去。
寒暄几句后，周正取出一枚玉简奉上。
“赵师兄，小弟今日来，是有一物，想请师兄品鉴。”
“哦？”
赵勉接过玉简，有些疑惑。
“此物乃是小弟某位先祖偶然所得。”
“是一部功法残篇，可能达到玄阶下品。”
赵勉手一抖，差点把玉简掉了。
这篇功法，是周正和王携精心挑选出来的。
品阶够高又契合赵勉的灵根，足以打动他。
一部残篇，既不会显得太过离谱，又足够让赵勉看到突破筑基的希望。
赵勉内心挣扎激烈。
如此厚礼，让他不由得考虑周正背后的图谋？
但这周正入门以来的表现，确实像是个懵懂新弟子。
这功法对他无用，拿来讨好自己这个师兄，似乎也说得通……
对功法的渴望，还是压倒了疑虑。
赵勉一咬牙，沉声道。
“周师弟，你的心意，师兄明白了！”
“庶务殿那边，师兄定会全力为你周旋！你这个兄弟，我认了！”
这条鱼，终究是咬钩了。
周正脸上露出了笑容。
“一切，就拜托赵师兄了。”